謝讓接了碗退回桌邊,在椅子上坐下,溫聲問道:「葉姑娘,晚飯可有什麼想吃的東西?你吃藥須得忌口,暫時不能用辛辣葷腥之物,我瞧著店裡有賣小米紅棗粥,你看行不行?
他只是出於禮節隨口一問,原本也沒指望她能回答,等了等不見她有反應,起身正打算離開,誰知少女綿軟稚嫩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略帶遲疑地問道:「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嗎?」
謝讓訝然一瞬,轉過身來,隨即化作一個溫和的笑容,笑道:「應該算是第一次。家中長輩說我小時候應當見過你的,只是那時候太小,早不記得了。」
「我也不記得了。」女子說。
謝讓不禁笑道:「你怎麼可能記得,在宣州的時候,我四歲,你才剛出生呢。」
她眉眼間似乎糾結了一下,卻沒再說什麼。
謝讓很高興她終於肯開口說話了。家族驟變,一路不知吃了多少苦,千里迢迢,在亂兵和嚴寒中逃到此地,遭遇流寇、驚嚇過度、又與家僕失散,人生地不熟……
這般經歷,謝讓是很能感同身受的。
想當初謝家抄家流放時,他也恰好十四歲。可他畢竟是個男子,且還有家人在身邊。葉姑娘這樣一個閨閣弱女子,想必在家時也是養得如珠如寶,叫她一下子如何承受得了。
也難怪她病倒在淨慈庵,病得神志恍惚、不言不語了。
如今她願意跟他說話,是否病情好轉,就能慢慢恢復了。因此謝讓自然樂意趁機跟她多交談幾句。
「葉姑娘,葉家的事情我都已經聽說了,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太過憂心,葉家伯父伯母既然拼了性命才將你送出來,你就更要愛惜自己,保重身體。我雖無能,你既然來了,便是我的責任,今後我一定盡我所能保護你。」
葉姑娘歪歪腦袋,半晌說了句:「謝謝。」
謝讓莞爾,想了想說道:「我們倒不必這般客氣。你的名字是叫琬兒吧,是否還有小字?」
「葉雲岫。」她說。
謝讓疑惑了一下,忙笑道:「抱歉,我看庚帖上寫的是葉琬兒。」
「不是那個名字。我現在叫葉雲岫。」
她說話慢吞吞的,還帶著幾分稚氣的奶音,頓了頓一字一句解釋:「雲無心以出岫。」
謝讓略一琢磨,便大約明白了。看來「琬兒」應當是閨名了。
原本他還說呢,「琬兒」這名字倒像是個閨中的小名兒。兩家定親時,她才剛出生,大約還沒有正經的大名。得虧他問了一句,總不好回到謝家,人人都叫她的閨名,那可就太失禮了。
「我想問問,之前護送你來的家僕叫什麼、多大年歲,你們是在何處失散的,要不要我想法子幫你找找?」
葉雲岫搖頭:「不知道。我不記得了。大約他們把我送到淨慈庵,就自己走了吧。」
她既然這麼說,也就不必管了。謝讓斟酌道:「謝家如今的情形你應當也知道一些,家道敗落,家中人口也有些複雜,鄉間清貧度日,好在勉強還能夠溫飽,日後便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如今情勢所迫,我先帶你回去再說,我們儘快完婚。」
「完婚?」葉雲岫小臉微變,難以置信地盯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第3章 冤家路窄
她這個反應,叫謝讓不禁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說了什麼很過分的話。
他心中措辭,放緩了語氣道:「葉姑娘,你我雖初次見面,可事有特殊,你若有什麼話,還請直說就好。」
葉雲岫遲疑了一下:「可是……我十四歲,你幾歲了?」
「我當然知道你尚未及笄。」謝讓耐心解釋道,「可我剛才也說了,眼下無非是情勢所迫,況且這原本也是你們葉家的意思。宣州已被朝廷攻下,葉家覆巢之下,我們早一天成婚,你就早一天是謝家婦,禍不及出嫁女,即便朝廷追查下來,也能多個轉圜的餘地。再說你如今既然來了,我們若不成婚,你在謝家名不正言不順,對你名聲也有礙,豈不都是我的過錯?」
「葉家……到底怎麼了,你能不能跟我說說?」
「具體情形,如今我也不太清楚,宣州現下應當還在朝廷手中,至於葉家……一時還沒有確切消息。」謝讓嘆道。
整個江南道如今亂作一團,朝廷和昭王叛軍你來我往,戰事膠著,前一日剛聽說叛軍敗逃黔中,隔一日又聽說昭王攻下了臨安府。朝廷沒有正式的詔令下來,各種消息無非都是道聽途說。
人命如螻蟻。至於葉家,這麼大的戰亂之中,一個小小的宣州葉家,去哪裡打聽確切消息。
謝讓斟酌著安慰道:「不過你也不要太過擔心,朝廷如今忙於前方戰事,一時半會也顧不上許多,亂也不全是壞事,葉家長輩既然能趁亂送你出來,想必也不會坐以待斃,他們吉人天相,會平安的。」
葉雲岫纖細的眉梢微微擰起,心中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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