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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讓賭的就是這些人不敢報官。

這幾人一看就不像善類,恐怕不是做什么正當營生,再說若要報官,他就得先說清楚為何會半夜三更從別人房間的窗戶跌下去。這裡是二樓,木質結構的小樓本身也不高,從二樓跌下去,摔也摔不死,頂多摔個腿斷胳膊折,無非是他自己的報應。

而對於謝讓來說,他自然也不希望報官,葉雲岫身份有異,剛從宣州逃出來,必然不想跟官府打交道。

謝讓打定了主意,索性也不出聲,只等著下邊吵鬧起來,客棧里陸續有房間亮燈了,才擦亮火摺子把燈點上

「葉姑娘,沒嚇著你吧?」

謝讓低聲問了一句,床帳掀開,少女擁著棉被坐在床上,嬌麗的小臉在燈光下顯得越發蒼白,雙眉緊蹙,神情十分鬱悒的樣子。

謝讓心中莫名一軟,她定是嚇壞了。

他伸手把床帳掛上鉤子,溫聲安慰道:「已經沒事了,別怕。」頓了頓又說,「我先出去看看,你起來穿好衣裳,換去隔壁房間吧,我擔心萬一店家報了官,官府來了橫生枝節。」

不說葉雲岫的身份,便是單說她一個小女兒家,牽扯上這種事情總是不好。

於是謝讓開門出去,見周元明已經穿戴整齊站在走廊里,走廊另一頭的客人也開了門,探頭探腦出來看。

「出什麼事了?」那客人問道。

「不知道啊,」謝讓攤手道,「我們兄弟兩個正睡得香呢,被吵醒了。」

那客人好奇心倒是重,裹著棉襖下樓看熱鬧去了,謝讓轉身打開房門一招手,葉雲岫十分乖順地走出來,跟著他進了隔壁周元明的房間。

謝讓關好門,走過去撐起窗子往下看,從這個角度看得清楚些,那人摔得似乎比他預想的重,躺在地上一直叫喚。燈籠光線昏黃搖曳,那人似乎滿臉的血,他的同夥正在跟掌柜爭吵。

出了這麼大事情,店家自然是要撇清干係,掌柜一直在喊著報官,同夥則硬說人是在客棧出的事,還訛上客棧了。吵著吵著,同夥中有人忽然甩了掌柜一巴掌,然後罵罵咧咧抬著人走了,說是去找郎中治傷。

一直等到天色大亮,也沒見那幫人回來,果然是逃之夭夭了。

早飯時候,縣衙的衙役才終於來了,兩個衙役來敲門問話。

「這是地字四號房,不是說住的一個年輕貌美的小女子嗎?」

「官差大哥,」謝讓拱拱手,指著屋裡的周元明說道,「這間房住的是我和表弟二人,兩個大男人家,哪來的什么女子啊?」

「當真?」

「當真,莫非是小二哥記錯了?」謝讓道,「您若不信,可以去問問對面地字七號房的客人,他昨兒半夜親眼看見我從這房裡出來的。」

衙役又問他昨晚可聽到什麼動靜,謝讓說不知道,睡得太死,半夜三更聽見下邊有人鬼哭狼嚎,嚇一跳。

「官差大哥,到底發生了何事啊?」

「官府辦案,也是你能問的?」問話的衙役轉身走了,一邊罵罵咧咧道,「屁大的事也要報官,真當我們閒的慌麼。」

另一個衙役說:「橫豎也沒死人,大半夜還來報什麼官,傷者都不見人影。你還說什麼採花賊,這屋裡不是兩個男的嗎,我看八成就是個小蟊賊半夜爬樓偷東西,聽見報官,自己嚇跑了。」

其實這也不怪店家,周元明下樓煎藥才聽說,昨晚那人傷的實在不輕,說是半邊嘴巴被刀子一直劃開到耳朵,舌頭都差點割掉了,怪嚇人的,也難怪殺豬似的叫喚。再加上同夥訛詐打人,可不就把掌柜嚇壞了麼。

昨晚的歹人原來還不止一個,除了昨日調戲滋事的那壯漢,下邊還有一個托舉望哨的幫凶。歹徒應當是先用匕首撬開窗格,把匕首咬在嘴裡想從窗戶鑽進去,結果被謝讓一棍子捅過去,掉下去砸到幫凶又一起摔在地上。

這過程中也不知哪裡湊巧,刀子被他咬在嘴裡,結結實實把他腮幫子劃拉開半邊。

現在這夥人去向不明,謝讓不禁又擔心被盯梢報復,早飯後便趕緊收拾停當離開了客棧。

他們趕著驢車特意穿過城中大街,從北門出來,卻又繞了個道往西走,還好一路太平,沒發現有異常的人盯梢,終於趕在傍晚時分回到了白石鎮。

夕陽西下,驢車一路徑直駛向鎮子西頭。謝宅大門緊閉,謝讓沒有停頓,趕著車繼續往前,繞過半邊院牆,最終在西角門停下。

「表哥,我就不進去了吧,天快黑了,我先回去了。」周元明跳下驢車說道。

「也好,你先回去歇歇,跟外祖父報個平安。」謝讓囑咐一句,「走路自己小心,告訴外祖父,我明日過去。」

「嗯,知道了。」

少年人姿態昂揚的背影走遠,謝讓下了車,熟練地把驢車拴在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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