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挺好。」
她垂頭看菜單,心不在焉地掃了一遍文字,很快就將其放下了。
雖然她臉上什麼特別的情緒也沒有顯露,但陸淮敏銳地察覺出她的興致索然,果然在乘務員稍後問她吃什麼時,她也只是隨便選了幾個。
陸淮的臉色隨之泛沉。
隨後的晚餐也用得沉默無聲,陸淮的視線一下接一下往一旁瞟,見楚萱像一個沒有情緒的進食機器,將乘務員端來的沒滋沒味的吃食當作珍饈佳肴那樣一一吃下,他伸手,壓了下她的手背:「別吃了。」
楚萱吃飯的動作一頓,側臉來看他。
他真是長手長腳,兩個座位之間半擋的弧形隔斷也沒隔住他的手,這手自作主張干涉她,差點搞翻她的酸奶勺子,她語氣算不上多麼好:「幹嘛?」
陸淮滑了下喉結,眼中的心疼被他掩下,說:「留點空間,下了飛機吃別的。」
楚萱:「這不就有現成的?」幹嘛還去吃別的?
陸淮:「好吃嗎?」
她早就失去了追求美食的興趣,吃飯對她而言更像是生存的必需品,不是什麼需要她去投入情緒多做評價的事情,楚萱彎唇說:「挺好。」
陸淮眼皮微垂,開始沉默。
她曾是多麼挑剔口味的一個人。
如今她的興趣愛好想必隨著病情在轉移,一想到她對生活的熱烈在歲月長河中漸漸消退,如一朵嬌艷欲滴的花朵漸漸遠離光明,他心臟就糾緊,想伸手抓掉縈繞她周身的陰霾,以免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兀自枯萎。
陸淮指腹在楚萱手腕跳動著的脈搏上微微緊了下,罕見地指尖泛冷。
楚萱挪了下手腕從他手裡抽出,見到他面前的食物幾乎一動沒動,反問他:「你的不好吃?」
這時乘務員送來一杯蘇打水,陸淮沒在人前評價菜餚,只說:「還不餓。」
楚萱看他的眼神變怪異,糾結地忍了幾秒,等乘務員離開,她一臉堅定地拒絕說:「你們等會吃宵夜的話,我能不去吧?」
「我們?」陸淮眸中意外,「我和誰?」
「客戶啊。」
「哪個客戶?」
「就你讓我跟著來見的客戶。」以她看來,大灣區這裡並沒什麼展會需要市場部的人來參與,她能協助陸淮的事,大約就是跟初見他那天一樣,應對公司客戶了。
陸淮看著異想天開的她不知是什麼意味地笑了下,職位不高,責任感倒是強,滿腦子都是工作,他說:「沒別人,只有你陪。」
落地就快十二點,還要她加班陪吃飯?楚萱態度強硬地婉拒:「抱歉,我不吃宵夜。」
「你確定你要錯過老火湯、清遠走地雞、醞扎豬蹄……」陸淮開始報菜名,最後回到他之前沒能陪她吃到的那個菜上:「還有……蔊菜蘿蔔豬肺湯?」
楚萱看著一反常態滔滔不絕、努力想製造一種幽默輕
松氛圍的陸淮半晌,敏感如她,不會想不到他這樣驟然而來的變化是出自什麼原因。
但是,她只是生病。
有病治病,她不需要別人的同情。
尤其這份同情來自前任。
陸淮想不到,他的「蔊菜蘿蔔豬肺湯」沒讓楚萱心中鬆快,反倒起了反作用,讓她回憶起那天被人半道丟下的經歷來。說真的,有些東西,得到過再失去,比從來沒得到過更讓人難受。
楚萱笑說:「陸總你好好享受,別錯過了。」
沒帶情緒的「陸總」比她對他口中睚眥必報時更為刺耳,看楚萱說完話將原本吃得津津有味的酸奶往小桌板上一擱,擦嘴淨手,然後起身就離開了座位,是一副拒絕與他聊什麼的架勢,陸淮噙在唇邊本就淡淡的弧度漸漸拉平。
她實在如一扇緊閉的窗,一絲一毫的風也不願朝他透過來。
沒過多久,乘務員過來問陸淮:「陸先生,要用一些水果嗎?」
她笑容滿面,態度溫柔,聲音掐得恰到好處,可她話落,卻見陸淮微垂的眼皮掀也沒朝她掀,而是偏頭,將自己的毛毯遞給一旁正忙著往腿上搭毛毯的人,問道:「你吃不吃水果?」
楚萱搭毯子的動作一頓,人家那樣熱情是獨獨對他,就跟之前言無不盡地朝他推薦飛機上現有哪些酒水一樣,到她這兒了,就只有一句「女士你呢」,人家是趁機跟他攀談,他cue她做什麼?
她抬眼看向乘務員,果然美女臉上的甜笑僵了那麼一瞬。
這種情況,讓楚萱想到她和邱斕一起時,別人問微信,邱斕說著「我小姐妹還單身」就將她推出去的場景。
楚萱收回視線看陸淮,沒接他的毛毯,更不想身先士卒替他擋桃花,她禮貌客氣地:「謝謝,我不吃,陸總你自己吃吧。」
但四目相對,陸淮跟專要跟她對著幹一樣,將毛毯攤開,直接往她背上蓋,眼睛直直看著她,話朝乘務員說:「勞煩兩份水果。」
很快水果就被端了過來,楚萱調整了一番座椅準備小憩,才要躺下去,嘴邊就出現了一瓣剝好的橘子。
她抬眸,先看到陸淮白淨修長的手指,再往上,是他一臉雲淡風輕、沒覺得此舉有什麼不妥當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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