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是不是要快點好起來,別讓大家擔心了?」
周舟昏沉間唔了一聲。
「白榆」,他從兜里掏出通訊器,「這是陸中校讓我轉交給你的。周舟的情況大意不得,我還有其他病人脫不開身,只能每天上午和晚上各來看一次,如果有緊急情況立刻聯繫我。」
「我明白,謝謝。」白榆將通訊器握在手裡,「這裡我一個人就夠了,請轉告韓凱讓他暫時別來,多一人近距離接觸就多一份風險。」
醫務官剛走,門就被白榆反鎖了。他知道韓凱一定會來,但眼下情形不能再搭上更多的人了。
資源匱乏到連輸液稀釋的生理鹽水都不夠用,留下的三支抗病毒針劑,方才已經用了一支,只剩下兩支。
軍部的急召太過突然,白榆能夠想像陸征是以怎樣複雜的心情離開這裡。疫病蔓延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和衛城醫療體系所能承受的極限。這道城門一旦闔上,再打開之時,還不知是何情形。
他說了謊。
他對韓凱說實驗體不會被感染,這是假的,病毒對所有人一視同仁。
周舟呼吸的聲音哽在胸腔里,急促時像風箱一樣發出嘶啞的哮音。到了下午,他面色發紺,血氧飽和度已經低於90%。
白榆搬來氧氣罐,寸步不離地守著。好在經過緊急搶修後,避難所恢復了供電,氣溫已經開始上升。
他心裡很清楚,自己一定也會被感染,只希望能再拖些時間,至少等周舟好轉一些再發作罷了。
可偏偏天不如人願。當天晚上,白榆就感到渾身發冷,頭也劇烈疼痛起來。
韓凱兩次探望都被拒之門外。他誰也沒說,只吃了退燒藥硬抗著,剩下的兩支針劑始終沒捨得用。
到了夜裡,白榆捲起周舟的袖口,又給他把一整支針劑推了進去。
連日的疲倦與發熱讓他困得眼皮打架,連視物都出現了影影綽綽的重影。白榆單手撐在床沿上,開始止不住地咳喘起來。
宿舍里的光線很暗,本該夜深人靜的半夜,卻能聽到外面隱隱傳來的哭嚎。這些日子他已經聽習慣了,久而久之也麻木了。
可很快,這些聲音也聽不到了。周遭的一切仿佛沉入水中,只有胸腔抑制不住的疼痛和尖銳的耳鳴充斥著他的感官。
一直放在床頭的通訊器很安靜,也不知道陸征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白榆實在太累,眼皮沉重地睜不開。他咬緊嘴唇,竭力維持著神智中最後一絲清明,但最終還是脫力地昏睡過去。
記憶深處的片段漸漸浮出水面。
冰冷的手術刀泛著寒光,他發現自己被綁在手術台上,動彈不得。
「別怕」,穿著綠色滅菌服的醫生為他戴上麻/醉面罩,「深呼吸,放鬆一點。」
視線從白晃晃的天花板移向玻璃對面,失去意識前,他看到了一排一模一樣的培養艙。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才再次醒過來。
體內的每一隻細胞都充斥著劇痛,周身筋骨如同炸裂一般,讓他在清醒的瞬間就疼得哼出聲來。
「忍一忍,你的腺體能量剛剛激活,現在還不能打止疼針。」兩三名醫護人員立刻摁住他,將他的手腳繼續綁好,牢牢固定在病床上。
疼痛晝夜不停,白榆冷汗淋漓,大腦在劇烈痛苦的刺激下根本無法入眠。他輾轉反側,連嗓子都喊得嘶啞破音,可感官卻越發敏銳。
掙扎浮沉中,他聽見了屋外人的談話。
「常教授,他的指標數據如何?」一道陌生的聲音傳入耳中。
「相當不錯,可以說是這批Omega實驗體裡效果最好的一個,也是當前我們重點關注對象。」開口說話的人聲線微啞,聽上去有點上年紀。
「可我聽說昨天晚上,又有兩個實驗體死於排異反應,剩下的幾個還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自殘行為。」
年長者道:「以往的實驗都是局部基因改造,還從未直接改造過腺體。這是探索性的,技術也還不成熟,腺體功能出現紊亂在所難免。長期的劇烈疼痛也會誘發實驗體的自殘傾向,但目前我們還不能使用安定類藥物,只能靠他們自己的意志力了。」
「畢竟是Omega,要不用安撫信息素試試?」那人建議。
「不太可行。他現在是實驗體,一般的Alpha信息素可能對他毫無作用,甚至會被他影響。」
「不是有蕭尹嗎?他是Alpha實驗體裡實力最強、服從性也最好的一個,我可以申請讓他去試試。」
「可白榆目前的情況很敏感,我擔心讓陌生Alpha貿然接近會出事。」
「常教授「,那人口氣逐漸嚴肅起來:「這樣繼續下去也不是辦法,這批Omega實驗體部里極度看重,投入了大量資源。可眼下死的死,瘋的瘋,裡面那位也許是唯一的希望,絕不能搞砸。再說,反正他們遲早也是要見面的,只是或早或晚而已,不是嗎?」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笔趣马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