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秀宛抬頭,婉轉眸光流向沈慕時:「秀宛深知,若非大司馬與沈二小姐上堂為證,必然無法撼動王家,如今王宗瑞殺害兄長罪證坐實,殺人償命,三日後他便要被處以斬刑,秀宛大仇將報,這一跪,是跪謝沈家伸張正義。」
「好孩子,快起來。」老太君神色動容。
豆大淚珠從陳秀宛面頰滑落,雙手疊於額前,俯身叩拜,哽咽道:「秀宛遺憾,未能親手手刃仇敵,懇請大司馬,允我入囚牢,取仇人血肉,以慰亡兄在天之靈。」
一襲墨藍長袍翩然立於眼前,沈慕時緩緩折下腰,伸手托她:「你先起身。」
陳秀宛攀扶男子結實臂彎,心中懷揣感激,款款起身:「大司馬,答應我了。」
沈慕時收回手,氣場凜然:「按律,不可行。」
「是秀宛思慮不周。」
正替老太君捏肩,阮舒窈眸色微怔,餘光里陳秀宛轉過面頰,纖指快速抹去眼角淚痕。
老太君正要從中開口,肩上力道莫名重了些,回過頭正對上阮舒窈無措神情。
美人落淚,兄長沈慕時自覺愧對陳秀宛,現下於心不忍,即便今日無法應允什麼,心裡仍舊顧念此事,日後陳秀宛再有所求,兄長保不齊會心軟。
若祖母此時出言,雖是為陳秀宛打抱不平,卻會適得其反,令兄長的愧歉之意大打折扣。
「姝妍一時失神,可是捏痛祖母了?」
這時,府里嬤嬤立在門口:「稟老太君,余蘭、秦幼蓮兩個姑娘來了。」
「有什麼事?」老太君引阮舒窈坐在自己旁側。
至於余蘭、秦幼蓮,始終是外人,這會子並無興致接見。
「蘭兒拜見老太君、沈夫人,大司馬。」
門口嬤嬤未及阻攔,余蘭嬌俏懵懂的闖了進來,行至堂中看沈慕時一眼,刻意慢下步子。
先前阮舒窈陪陳秀宛離開,明確告知過余蘭,不必相隨,此時再見她,面上脂粉更濃,鬢邊還多了支留彩步搖,步搖華美,有些喧賓奪主,與她十分不相襯,倒是讓人瞥一眼便覺得,不像她的東西。
余蘭自顧行至老太君身側,略帶挑釁的目光掃過陳秀宛,鶯聲道:「蘭兒有幸得大司馬賞識,贈我珠寶首飾,光蘭兒頭上這支步搖,亦是價值不菲,蘭兒無以為報,唐突前來,只為當面恩謝大司馬。」
沈慕時眉峰微蹙,顯然不太記得此事。
小半月前,折香亭里賞梅花,沈慕時為支開余蘭二人,隨口尋的由頭,余蘭總想好好報答,今日當著眾人的面捅出這番話,一是確有此事,沈慕時不會矢口否認,二是為在老太君面前展示,大司馬已對她另眼相待,三則,膈應人。
這些爭奇鬥豔的小把戲,在阮舒窈眼裡是比孩童過家家還要淺顯。
但今日陳秀宛上門,是為陳夙,余蘭沒資格與之相提並論。
阮舒窈看在眼裡,款款起身,似是刻意騰出位置,讓余蘭與老太君親近,裙擺搖曳間一隻錦繡香囊落地。
玉色香囊繡著墨蘭花,很是別致。
「二小姐,東西掉了。」陳秀宛眼眶微紅,聲音輕啞。
阮舒窈暮然回首,腳下未留意,抬步踩在了錦繡香囊上。
移開腳余蘭才看清,地上這隻被踩過的香囊,正是她曾滿心歡喜送給大司馬的。
蘭溪寺一行,沈慕時聽聞阮舒窈因丟了香囊,暗自尋覓,猜想她是極喜愛余蘭送的禮物,若再令余蘭繡一個,終歸有些不妥,如是為了哄妹妹高興,隨手將余蘭送給自己的那一隻給了她。
余蘭眼中流過一絲哀怨,視若珍寶般拾起香囊,試探道:「這是,大司馬的?」
「兄長不要,倒讓我撿了個便宜。」阮舒窈含笑看她。
身後丫鬟接過余蘭手中香囊,阮舒窈轉身落座,眾人又閒聊幾句,是關於皇子殿下處決王宗瑞之事,紛紛拍手叫好,余蘭再插不上話。
第58章 自斷羽翼砸雞蛋
「御前侍郎王宗瑞,要被殺頭了,這是真的。」
西市人潮密集,懼憚氛圍里傳出幾聲低沉議論。
「真要被殺頭了?誰能殺他?」
「除了天家,還能有誰?」
「是皇子殿下。」
「這怎麼可能,王家乃是皇子殿下母族,沒有掌權之前,他為何要自斷羽翼,是為了什麼呀!真的只是為了一個陳夙,陳將軍嗎?」
「要我說,殺的好,皇子大義滅親,為的是這朗朗乾坤,天地正義。」
「你太天真了,外戚肆無忌憚,不還是天家給餵養出來的,王氏世襲相位,王宗瑞深得帝王寵信,早如參天之木,我看此事,沒有那麼簡單。」
「今日午時一到,便要行刑,我們且等著看他人頭落地吧。」
「你們不覺得,是有人在暗中操控這一切嗎,會不會與沈家有關?」
「話本子看多了吧,現實中誰能操控得了這些人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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