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寧霄也默了會兒,眼前出現她最早在Root打工的形象。
「她有一顆包容心。這世上很多人,看任何人都只是在看自己,把自己的恐懼、欲望投射出去。她是看誰就是誰的人,真正的看見。」他看著他伯父的背影,「我想保護她身上這種神性。」
陳定瀾身體一僵,其實不是不痛心。這姑娘好歸好,但婚姻是另碼事。
「你想保護,一定要保護到家裡來?」陳定瀾忍不住掏出根煙,一邊點上,一邊思索沉吟著,「她有才華,有心氣,有格局,一點助力就能走很遠。你想送她走到多遠,我今天都承諾給你。這樣不好?」
他問完,拉過自己親弟弟生前坐過的那張辦公椅,坐下,平靜雙眼自煙霧後注視著陳寧霄。
這一刻,他是他自己,又好像是陳定舟。是古往今來所有父權的化身,主持著年輕人的婚嫁,左右著他們的取捨。
陳寧霄不合時宜地想到了海洋館裡的那對儷蝦標本。偕老同綿里的矽質骨針,恰如牢不可摧的摩天大樓,給年輕的儷蝦以庇佑,同時,也是囚禁。
陳定瀾一直不緊不迫地盯著他,不放過他任何思考的細微變化。但他很快意識到自己錯了,他的侄子沒有在思考,而只是在冷諷。
年輕人的婚姻,歷來是繳納給家長的稅費,或為換經濟庇佑而自覺讓渡出去的部份自由。
很可惜,他羽翼已豐,心意已決。
陳寧霄復又抬起眼,用與他大伯如出
一轍的冷靜視線與之交鋒碰撞,勾唇間落下散漫的兩個字:「不好。」
偌大的書房落針可聞。
「我既要為她的騰飛遠走助一臂之力,也要保護她這份悲憫心,這兩件事,不懂她的人都做不好。」
他說得高風亮節全是為她,但只有他自己心底知道,是他不能失去她。嘗過她給出的愛,其他都是自來水。
陳定瀾擎著煙在唇邊,諱莫如深的臉色稍動了動,出現了一抹在陳寧霄面前才會出現的冷笑:「你是真不怕你爸爸泉下有知,跟你生氣。」
沒人比他更了解陳定舟的價值取向了,陳寧霄在盛怡園玩的那些障眼法固然起效,但陳定舟倘若還在世,事情必不會這麼簡單落聽。
陳寧霄玩世不恭地一聳肩,白襯衣上的黑色袖布肅穆,可惜他眼底見不到這抹色:「生前不怕,這會兒是更沒法怕了。」
陳定瀾氣結,讓門口警衛員轟他出去。
陳寧霄波瀾不驚,關門前正經問:「能借您在山東用一用嗎?遇到些阻力。」
陳定瀾擎了煙問:「什麼事?」
陳寧霄討了個巧:「利國利民的好事。」
陳定瀾要知道什麼事就能知道什麼事。過了兩天,賀聞錚來電話說阻力消失了,陳寧霄便知道是他起了作用。這之後的每一頓晚飯,雖然仍舊是老樣子,但所有人都嗅出來,少薇坐著的那張椅子,是真的署名為她了。
少薇自己什麼都不知道,覺察不出這裡頭的水已經涌過一回。昨天在花園裡不小心遇到散步的陳定瀾,心尖一個突突就想躲,跟躲班主任似的。陳定瀾叫住她,莫名其妙問了些她的身世,童年,又問了問她遊歷過的地方。
少薇一一答了,偷偷抿唇莞爾。
陳定瀾捕捉到,問:「你笑什麼?」
他原以為這些話題很沉重。
少薇:「沒,覺得您像新聞聯播里訪問群眾體恤民情的大領導。」
又覺得不對,「哦,您本來就是大領導。」
陳定瀾咳嗽了一下,面色稍顯嚴肅,手背朝外沖她揮了揮:「去忙吧。」
少薇平靜地點點頭走開了,以為離開了他的視線,其實並沒有,一步帶三步地躍著小跑起來,長發在身後飄飄。
夜來香在傍晚時分浮動,十分幽靜。
警衛員發現他的領導在笑。
啊,好久沒看見憂國憂民的領導這麼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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