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寶珠已懶得跟他們廢話,他的憤怒化作一股更隱秘的暗火,在心底靜靜燃燒。他需積蓄力量,畢竟還有兩個罪魁逍遙在外。
趙寶珠看著又一個人被拖下堂去,眸底逐漸凝出冷色。
這件事很快便會傳入尤二耳中,他必定得先趁現在將這些小嘍囉發落了。
縣衙門內連著兩日燈火通明,趙寶珠連日宣判了數名尤家管事,隔日戴著枷鎖牽至菜市口,一個一個當眾打板子。當日圍觀行刑的百姓比范麼三那回還要更多。幾個管事探頭被綁在凳子上打得嚎叫連天,被他們欺壓過的百姓立刻拿出大紅炮竹來點,噼里啪啦熱熱鬧鬧的一陣響,更有作風彪悍的直接在近處擺起了宴席來。
事情很快傳到了尤家。那群去滅火的尤家下人好不容易將火撲滅,可絲廠已然只剩下了空骨架。他們怕尤乾責罰,忐忑地回到尤府,卻發現府中已然空了,且各位夫人、管事、連帶著各位夫人姨娘也都不見了。眾人群龍無首,正在無措之時,便有消息傳來那位小趙大人正在菜市口打諸位管事的板子,且已經有幾個挺不過去咽氣了!
一群人頓時驚呆了,派人過去打探,便見幾個管事的血淋淋地趴在行刑凳上。且還有百姓在周圍大擺筵席,喝酒吃肉,好不痛快。
見了這樣的場面被派去打探的人當場被嚇破了膽,趕忙抱頭鼠竄。
他一路奔回尤家,將情況全數說了,眾人頓時譁然。
他們雖是尤家人,但說穿了就是些僕人,在這家裡拿著月錢做事,與尤家也少有主僕成分。更何況現在尤乾是被官府扣押,他們難不成真的打上官府去救主子不成?更何況絲廠燒了,待心狠手辣的尤二爺回來,他們定然討不到好處。
不知有誰說了一句:「大勢已去!我們該自求生路才是。」
這句話一出,宛若一個口號,眾人立即喧雜起來,一些人開始收拾細軟要躲回老家去,令一些準備再在尤家搜尋一下有沒有剩下的好東西,有些人猶豫不決,整個院子亂鬨鬨,只有一兩個管事站出來,呼籲眾人先把屋子守好,等著尤二爺回來為他們出去。
然而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兩聲敲門聲,接著門外傳來一個嘹亮的聲音:
「縣老爺說了,今尤乾已然伏法。尤家下人但凡有原主動投官者,可將功折罪,有檢舉有罪之人者,可免死,若有人畏罪潛逃,雖然必誅之!」
那人留下這句話,也沒進門,轉身就走了。
然而這句話卻久久縈繞於眾人頭頂,院子裡驟然安靜下來。
此招將眾人的心理把握地死死的。他們中雖然幹了傷天害理事情的人不少,但大多也是受了背後管事的指使,而現今好幾個管事已經被殺了頭掛在城牆上,說明這位縣老爺是鐵了心要整治尤家。
眾人知道自己作為下人身份低賤,若是尤二爺回來,那這一攤子事必定是找他們這些下人頂鍋。然而若是將這些管事送了官,說不定落到他們身上的官司還要輕一下。
人心一旦動搖,要鬆散起來是很容易的。
幾個剛才還在大聲嚷嚷的主事登時息了聲,畏懼地看著周圍眾人緩緩轉過頭,朝他們看來。
第63章 杏林
尤家這攤子事花了趙寶珠足足五天才稍有平息之勢。他命人去尤家傳過口訊之後,隔日又來了二、三十人投案。衙門大獄爆滿,趙寶珠不得不連日加班加點,將有罪之人判了,或是殺頭或是流放,再將無罪之人拎出來發落。
趙寶珠一手扶著額頭,一手拿著公文,抬眼看向站在堂下的女子。
該女子容貌清麗,身形略有些消瘦,面上雖然緊張卻並無畏懼,一雙美目灼灼看向趙寶珠。
旁邊兒』觀戰』的阿隆等人見這位姬妾和之前的幾個都不一樣,竟然擺出一副問心無愧的模樣,正在好奇,便聽趙寶珠道:
「黃綄,你於元治三十三年被尤乾納為妾室。」趙寶珠看了眼手上的公文,抬眼道:「但本官聽民間有言,你彼時已有婚約,是被尤乾強娶的,此事可屬實?」
黃綄聞言,面色立即微微一變,眸中的光亮更盛了些,道:「回大人,是——」她說道一半,眸中竟然閃出淚光,略微頓了一下才看向趙寶珠,哽咽道:「民女是被、被那尤賊強擄去的。」
趙寶珠看著她,遂斂下眼道:「好。」接著他拿起官印,在公文上一案,道:「尤乾強娶民女,算他罪加一等,你且回家去吧。」
黃綄本已做好被刁難的準備,趙寶珠此話一出直接讓她怔愣在了當場。她本有婚約,卻意外被尤乾看上強娶做了小妾,其中數年間的屈辱挫折難以為外人道也。若是趙寶珠讓她呈堂證供,那些烏糟言語傳出去,那她也必定聲名盡毀,往後難以做人。
然而趙寶珠竟然什麼也沒問,黃綄一時楞在原地,趙寶珠見她久久未動,抬起頭來道:「還不快走?」
看著黃綄滿臉不可置信,趙寶珠微微放軟了聲音:「快去吧,你父兄在外頭等著呢。」
黃綄這才回過神,滿身屈辱一朝洗清,她想說什麼感激的話,然而嘴唇顫抖數次卻未能說出任何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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