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體微微前傾,
某個瞬間,心中生出想要抬手與藏瑾相握的衝動。那種衝動近乎出自於本能,有關她和藏瑾,在過去許多彼此痛苦的時刻,也是靠這樣雙手緊握的動作才支撐著度過。
「不是這樣的。」池傾感覺自己依舊很難理清和他二人之間的關係,可是有一點,她至少現在是明確的,「我曾經做過最錯的一件事,便是將他與你比較。這件事錯到……不論對他,還是對你,我都很慚愧。」
她抬起眼,沖藏瑾輕輕笑了笑:「我和你過去的那些經歷,不能被任何人替代。和他的過去……也是一樣的。」
「藏瑾,我現在分得很清。」池傾道,「何況……人不是貨品,如何稱斤兩,辨善惡,分好壞?」
她眨了眨眼:「我如今愛他,是因為他好,卻不是因為他比誰要好。我曾經依賴你,珍視你……也並不是因為你比誰好。」
謝衡瑾盯著她瞧了許久,目光長久地停留在池傾那張因歲月浸潤,而愈發溫柔寧靜的臉上——與他記憶里最熟悉的那個少女相比,如今她的模樣,似也染上了謝衡玉身上那種溫潤的氣息。
像是暖泉里開出的一支秀荷。
他靠回椅背上,抬手枕在腦後,卸了緊繃的弦,懶洋洋地笑:「若按那心經中說,這是緣分。」
他說完,仿佛也有所觸動,沉默許久,苦笑著搖了搖頭,抬指點上自己心口:「只是這裡,多少還是有些不甘。只是沒法子了……傾傾,你若此生一定要選一人長相廝守,選謝衡玉,我無話可說。」
池傾默然看著他指向心口的手,心中也酸澀。
如何能不明白呢?藏瑾這一生擁有太少,失去太多,又怎可能沒有分毫不甘?
她攥起拳,與藏瑾相顧無言。
許久許久,還是他先打破沉默:「還是說回謝衡玉的事吧。」
在順利揮出清光劍的第一式之後,藏瑾恢復了雙魂中所有的記憶。他向謝衡玉道歉,十分之中,有五分是當真對謝衡玉有所歉疚,還有五分,卻更是不願與謝衡玉兩敗俱傷,白令魔族坐收漁翁之利。
可他沒想到的是,那一句道歉出口,卻惹得謝衡玉第一次,徹徹底底地心魔暴動。
「我曾經只知道他一直壓制著心魔,卻並不知道他的心魔滋生到了如此境地。」藏瑾望著池傾微微發白的臉龐,見她流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立刻明白她想問什麼。
「他的心魔,比起我在蟮鎮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池傾緊緊攥住拳,微利的指甲嵌入掌心的皮肉,那幾分痛楚勉強壓下她心中憂慮,使她冷靜下來:「所以你與他做的局,是為了壓制他的心魔?」
「不是。」藏瑾搖頭,否定得近乎殘忍。
「或許朗山和沈岑也同你說過,我在謝衡玉那兒學劍的那段時間,謝渭病重,日復一日,已見頹勢。彼時我清光劍意未成,踏星劍法也遲遲破不了血盾之瓶頸,謝家內門各勢力覬覦家主之位,已成虎狼環伺之態。」
「可這卻不是最要緊的。」藏瑾回憶著當時的狀況,眉宇微蹙,沉聲道,「謝家知我雙魂雙命之身的人極少,因此他們並不知道,若雙魂雙命的謝家血脈尚在人世。不論何人奪權成功,在現任家主身死之時,謝家大陣的陣眼依舊會認我為主。而此事一旦成真,也就意味著……」
謝家陣眼,將會落到一個被魔族操控的人的身上。
池傾並不遲鈍,立刻便反應過來了其中的關竅,臉色卻愈發難看起來:「所以你和謝衡玉最終商議,由謝衡玉毀去你被魔族操控的肉身,並用法器收納你的魂魄。這樣……大陣陣眼便會由下一任謝家家主繼承……」
她站起身,語氣不免有些焦躁:「顯而易見。如今的謝家家主正是謝衡玉,那大陣陣眼自然也是他……他已有那樣重的心魔,卻還得背負如此重任。且一旦心魔失控,魔族趁虛而入,謝家失去大陣庇護,內有心魔肆虐,外有魔族入侵,便如俎上魚肉,任人宰割。」
屆時千夫所指,萬世罵名,豈非皆由謝衡玉……
她並未將心中所想全然出口,對上藏瑾的目光,卻知道他也與她所見略同。
池傾壓著心頭的不安,咬牙低聲道:「為何這個家主,就非謝衡玉不可?」
藏瑾道:「你還記得閣老的那個預言麼?」
池傾攥起拳,聲音發顫:「不過是一句預言,不理它便是了。偌大劍修世家,不至於人才凋敝到一個天資聰穎的能人後輩也無。謝衡玉要走,自有人眼巴巴地接著那家主之位。他一走便是,何苦……」<="<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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