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都休息一下, 今天就拍到這裡。」
李司淨從緊繃的專註裡脫離, 終於有空閒去關心關心男主角。
「阿深, 還沒從結局的情緒里走出來?」
獨孤深聞言,看過來的視線有一瞬間失神。
「啊……還好。」
李司淨一看狀態,就知道他不對勁。
周圍吵吵鬧鬧,儘是拍攝順利的雀躍, 卻仿佛一切與他無關似的,陷入屬於自己的長久沉默。
只可惜,獨孤深一貫沉默。
無論再怎麼不對勁,仍是按照計劃拍戲,在鏡頭前木訥又悲戚的說出台詞。
畢竟,他就是這樣的人,林蔭也是這樣的人。
李司淨不得不耐心問:
「有什麼問題,我們可以一起探討一下。」
「沒有。」獨孤深搖了搖頭。
李司淨又說:「過兩天,天氣陰下來,我們就要去拍寒潭的戲。之前跟你說吧,到時候需要你整個人沉下去。冬天的水,挺冷的,所以你拍攝的時候,情緒一定要到位,爭取一次過。」
「嗯,我知道。」
獨孤深並沒什麼特別的表情,對答如流,語氣有禮。
李司淨覺得他氣氛低沉,又說不出具體哪裡奇怪。
於是提議:「要不要去寒潭看看?」
《箱子》準備拍攝的寒潭,已經鋪好了池底,等著蓄水。
工作人員在岸邊架設了鋼管、軌道,甚至謹慎的準備起撈人的救生圈和繩索,哪怕這片淺灘在冬季枯水期,根本稱不上「潭」,只不過是仿造著拍攝要求,做出幽綠深邃的水池布景罷了。
可這是李司淨的要求。
他做過那樣的夢,又在那樣的夢裡,悄無聲息的消失了一個活人,自然謹慎。
李司淨和獨孤深站在岸邊,細說「林蔭走入寒潭」的戲份。
那是林蔭於睡夢裡,聽到的竊竊私語。
分辨不清男女聲線的話,像極了整座山在講述的傳說——
只要走入寒潭,就能實現願望。
於是,林蔭在瀕臨崩潰的時候,已經分不清那是自己的幻覺,還是自己一心尋死。
最終抱著折磨他許久的箱子,走入寒潭。
「寒潭下面,到底有什麼?」
獨孤深聽完,終於問出了一直以來的問題。
「什麼都沒有。」
李司淨說得十分肯定,這是他親自盯著鋪設的場景,即使和夢裡通往祭壇的寒潭一模一樣,也只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水潭罷了。
獨孤深站在岸邊,看著工作人員悠閒的往池子裡灌水。
「那他知道自己進入寒潭會死嗎?」
李司淨走到潭邊,裡面已經緩緩注入了冰冷發綠的水。
他脫了鞋,走了進去。
冬季的池水,刺骨冰涼,李司淨皺了眉,凍得頭腦更為清醒,仿佛回到了那個夜晚,那個夢。
「知道。」
李司淨站在林蔭的位置,考慮著林蔭的事情,如實的說道:
「他覺得自己死了,可以換外公回來。」
「為他解答困惑,為他打開箱子。」
「為他的固執、茫然、痛苦和癲狂,給予一個正確的答案。」
「然後在冰冷池水裡發現——」
「那不可能的。」
李司淨的話,是對獨孤深說,對林蔭說,更是對自己說。
「死去的人永遠不可能回來,他必須獨自面對自己的懦弱、恐懼和夢魘,學會在自己的時間裡,接受自己的偏見,掌控自己的喜惡,打開手裡只屬於他的箱子,見到裡面藏著的真實。」
獨孤深每一句都聽得清楚,他卻沒有回答。
他學著李司淨,脫下了鞋襪,走入冰涼池水,在深冬的山裡,感受到徹骨的陰寒。
然後他說:「我懂林蔭了。」
因為他像林蔭一樣,希望外公能夠回來。
獨孤深真的很想外公。
他回到酒店,洗去一身冰涼,在空調溫暖的熱風裡翻來覆去難以入睡。
拿出手機里的外公的日記,躺倒床上仔細的看。
日記里寫著尋死的哲學,他腦子裡想的卻是死而復生的傳說。
他甚至有一種衝動,撥通迎渡爺爺的電話,問清楚他模糊不清的辦法。
或者直接說:我想要外公活過來。
這樣的念頭迴蕩,獨孤深想到的竟然是李司淨那句:
他覺得自己死了,可以換外公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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