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媛嗤笑出聲,雙手環胸,眉目里壓著戾氣,輕哂:「你想逼我去死,現在問我想怎麼樣?」
這輩子,從她逼著自己開始擺攤,開始學著在鄉下算計唐珍珍,就已經不是上輩子那個事事退一步的寧媛了。
老邢渾身僵硬,咬牙切齒:「老子把這條命給你!我的兄弟……你留他們一條命,但你不能牽連我和兄弟們的家裡人!一人做事一人當!」
踢到刀子,他有眼無珠,認了!
她嘲弄地看著老邢:「你還挺仗義,真以為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寧媛看一眼自己身後不遠處的租住的大門,忽然出聲:「咱們可都是守法好群眾,您說呢,九叔?」
說話間,大門一下子開了,一道有點敦實的不高身形走了出來。
這大叔也穿了一身鋼廠工人的衣服,脖子上還耷著毛巾,大約五十多歲,一副煉鋼廠憨實高級技工的模樣。
九叔淡淡地掃向老邢:「邢二江,你真是出息了,這是要把解放前青幫那套作風搬過來對付一個女學生?」
老邢一看見對方的臉,瞬間大驚失色,臉色發白地顫聲道:「九……九哥。」
他這套青幫行事的方法和規矩還是年輕時候跟在真正出身幫會的九哥身邊學的。
解放前,九哥不過十來歲就坐到滬上堂口一把手,深得幫會大佬看重,想不到現在做了鋼廠工人。
九叔笑了笑,憨厚溫和到讓人毛骨悚然:「出息了啊,這都新社會了,你還敢搞這一套舊作風,這是真缺乏思想改造啊。」
他慢條斯理地走到老邢身邊,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還認得我,就知道九哥現在都是六級工了,你們也要追求思想進步啊。」
老邢渾身僵硬地低頭:「九叔……我不知道那姑娘是您……」
「現在知道了,想想怎麼跟小寧賠罪吧,這麼喜歡舊社會那套,就按老規矩賠罪吧?嗯?」九叔微微一笑,慢條斯理地摸出手裡的匕首,他的笑平靜到讓人不寒而慄。
老邢一咬牙,突然一把拿過九叔手裡的匕首,直接一匕首捅穿自己的左肩。
匕首夠長,直接穿肉而出。
老邢悶哼一聲,額頭滲出汗,一下子又抽出匕首來,接下來又一狠心在自己兩條大腿上各自捅了個對穿的窟窿。
這就是舊社會的幫會規矩——如果做了無可挽回的錯事,請求對方恕罪,必須用利刃在自己的身體上對穿三個窟窿!
老邢的已經是輕版的了,有些規矩是——得在肚子捅一個洞!
可即使如此,等老邢把刀子從另外一條腿上抽出來的時候,他已經幾乎半身都是血,站不住地,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他臉色慘白如紙,顫抖著,腦門「咚」地一聲敲在青磚地面上:「寧姑娘,我錯了,是我有眼不識泰山!」
寧媛冷眼看著:「你一個三刀六洞可抵消不了這事,你手下三十來個人不是麼?」
那一幫跟著老邢的閒散流氓瞬間臉色都白了!
他們也要三刀六洞下跪賠罪嗎?
下跪沒什麼,但是要像邢老大這樣三刀下去,把自己捅個對穿,還要能避開腿上的大血管真是——
他們做不到啊!
寧媛見他們不肯,便看向九叔微笑:「九叔怎麼說?」
自從廣州那個血腥夜之後,她整個人處事變得更冷酷果決,
九叔轉身拍了下老邢沒有受傷的一邊肩膀,危險地笑了笑——
「好了,你們賠罪也要有誠意點,是不是?你手下的人不像你跟過我給關二爺上過香,他們也就是些外行小癟三,一刀了恩怨吧。」
一刀了恩怨,是三刀六洞刑罰的簡化版——只需要在身上捅一個洞即可。
老邢一邊割破自己的衣服扎住大腿冒血的傷口,一邊爬起來,慘白著臉朝九叔鞠躬:「是!」
他不敢拒絕九叔,他們這幫人盯著警察不在的時候向寧媛幾個下手。
可人家反而早就讓人盯著他們了,否則九叔不會這個時候剛好出現——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他們壓根干不過真正的幫派大佬。
老邢按住還在流血的肩膀,朝著自己手下厲聲道:「自己動手,你們還能選地方下手,要是讓九叔的兄弟幫忙,就不是那麼簡單了!不想回家了?」
老邢最後一句話,讓他手下的人發怵。
有那大膽和知道自己逃不過的聰明人,馬上拿出刀子或者匕首,選好了自己身上不致命的地方,比如肩膀、手臂,然後顫抖著一刀朝著自己捅了過去。
一時間弄堂里都是血腥味,此起彼伏的痛叫聲響起。
寧媛淡定地看著,不喜不怒,就像這只是一件要完成的工作。
九叔看著寧媛冷漠秀氣的眉眼,沒有一絲不忍心,冷靜到冷酷,心裡也頗有點驚訝。
這個小姑娘是個心狠的。
沒有婦人之仁,不懼血腥,能幹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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