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二垂眸思索一陣,道:「若當真如此,恐怕憑我們也無力阻止。」
兄弟二人再度對上目光,沒再言語,唯有夜風穿堂而過,令人心中隱隱顫慄。
*
清風觀在半山腰上,但整片山都是清風觀的。謝善淩住在其中清靜峰的次峰頂上。
此處地方不大,靠山背林子處建了一個木屋,木屋前不到二十步是斷崖,遠處雲霧繚繞,冷風陣陣,仙境一般脫俗。崖邊有一個石方桌,桌面刻著象戲棋盤,擺著棋子,是一副殘局。
膚色蒼白、面容清俊的年輕男子每日除卻吃飯睡覺,便是坐在這副殘局前望著它或崖外的遠方發呆。他如此一坐就能坐一天,從日出到日暮。
崖邊風很大,男子的身體單薄,衣衫卻是寬袍大袖,被風呼呼吹起,飄然若仙,似乎下一刻就要隨著雲霧而去。
偶爾他會咳嗽起來,大約是被風吹得。他一旦咳嗽便許久才停,身體微微佝僂,低著頭,肩頭不住顫抖,顯得十分羸弱,令人忍不住心生憐惜。
顧望笙:「……」
傻子嗎?!都這樣了還吹風!若被風吹卷下山去就老實了!吹出頭疼腦熱就老實了!
顧望笙已經在暗中觀察這人——這騙子謝善淩三天了。
當謝善淩又一次咳嗽許久,好不容易停下來,顧望笙忍不住了,冷冷出聲:「紅棋七車進五,黑棋必定應士而動,接著紅棋馬三進五,與紅車形成掎角之勢,黑將再無可逃之處。」
謝善淩一怔,循聲望去,只見一個青年男子朝自己大步走來。男子身穿黑色勁裝,腰細腿長,相貌頗為英俊。他神情漠然高傲,似乎目下無塵,眉眼間卻又隱約透著股凜然的殺意。
……有一些眼熟。
謝善淩探究地問:「閣下是?」
顧望笙已走到他面前,聞言應道:「顧望笙。」
謝善淩乍聽見此名,耳熟又陌生,隨即恍然想起,眼睛睜大,猛然站起身來失聲道:「顧望笙?!你……你是……」
顧望笙冷笑道:「對,就是被你騙婚欺騙十年之久的那個顧望笙。」
謝善淩:「……」
作者有話要說:
謝善淩:來者不善啊兄弟
顧望笙:誰跟你兄弟[憤怒]
第8章
顧望笙冷酷地盯著謝善淩。之前三天站太遠了,看得沒這麼清楚。
謝善淩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回過神來,忽然笑了起來。
這三天裡,顧望笙第一次見他笑,明明之前都是一副頹然又冷漠的樣子,笑起來時仿佛變了一個人,眉眼彎彎,滿是暖意。
「太好了!你沒事!」謝善淩只覺心中壓了多年的那塊石頭終於消散,欣喜地上下打量顧望笙,確定他好胳膊好腿兒,長舒一口氣。
「那日之後,你忽然失蹤……」
謝善淩說著話時,顧望笙繞過他走到桌前,伸手拿起棋子,自顧自照著自己剛剛所說的步法下完了這盤殘局。
謝善淩的視線與身體隨著他轉動,溫聲問候:「這些年你過得怎樣?」
顧望笙抬眼看這個假惺惺的騙子,冷淡道:「很差。」
謝善淩笑容消散,嘆了聲氣:「當年你為何忽然失蹤?我事後想方設法打聽,卻完全沒有消息。」
他無法確定是宮裡下的手,還是顧望笙受打擊太大夜裡跑出去出了意外,或者主動跑了。若是後者,他自然難辭其咎。
這些年顧望笙的生死下落一直是謝善淩的心結。
「呵!虛偽。」顧望笙毫不留情地說。
謝善淩:「……」
顧望笙定定地看著他,問:「我若說是因被你騙婚一事大受打擊,因而失足落崖,你會因此對我愧疚難當嗎?」
謝善淩正色道:「那是自然。當年雖非我本意,可確實是家人救我心切,因而傷害了你,我真心對你愧疚難當。」
就在謝善淩以為顧望笙要繼續聲討自己的時候,他只是在石凳上坐下,將棋子擺放到棋盤尚未開始的模樣,然後揚手示意自己坐到對面。
謝善淩見他此舉似是要與自己對弈,便照做。
兩人不言不語地在崖邊吹著風拼殺三局,全是謝善淩贏。
顧望笙:「……。」
要不怎麼說是騙子呢,表面上清純無辜文弱書生,棋風卻極為生猛,殺意滿滿,速戰速決,絲毫不留情面。
嘴上說愧疚難當,恐怕心裡想我怎麼沒死吧!顧望笙咬牙暗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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