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將軍屬東宮一派,太女被廢後,許氏一門亦被連坐,劉文昌夫郎因娘家滅門之禍自縊,留下年幼的女兒劉仲。
「要怪只怪東宮軟弱,將軍扶持錯了人。」說著話,她攥著匕刃的手已經滲出血珠來,血順著匕尖,一滴滴落到大理石地面上。她咬牙一字字說道:「怪將軍識人眼目不甚清楚,提攜你,又將少爺嫁與你這個人面獸心的禍害,這才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
劉文昌看起來卻並沒有被激怒,反感慨:「許家有忠僕如你,也算得幸。你起來吧。」
見她仍是跪著一動不動,劉文昌就坐到堂前的太師椅上,面無表情地說:「我且問你,當年陸家少爺生下的那個孩子,現在何處?」
果然沒有什麼事可以瞞過劉文昌的眼睛——小至宅中事務,大到皇帝的行蹤,沒有什麼是她這個首輔觸控不到的。
近日京城流傳著的關於陸家少爺的童謠,劉文昌想必也聽過了。
細細品來,童謠的編撰者貌似並不知那場花事中的女主角。
但劉三明白,劉文昌定然知道,知道陸少爺拼死想要保護的那個女人就是她的長女劉仲。
許家遭了滅門之禍以後,劉文昌為了免受牽連,就逼死了發夫轉頭就娶了新人。而劉仲就孤孤單單在皇寺長大。
如今劉家後嗣凋零,劉文昌便想找回當年的那個孩子,劉三哂然笑道:「那孩子,她已經死了。」
「既然如此,那你便這樣一直跪著吧。」劉文昌冷冷地說罷,背手走進了黑夜中。
院外的護衛侯了多時,看到她出來,忙提步跟了過去。
冷風裹著細雨猙獰地撲進屋裡,待劉三抬起頭,一行人早已走遠。唯有燭台上的蠟燭在靜靜地燃燒著。
看著明滅的殘燈,劉三心中無端端忽念起數月前於午門外接劉文昌時,無意間見過的那個帶著鐐銬、於她不遠處被人押送著的年輕侍郎。
這世上之人何止千萬,她明不信有如此的巧合,卻在那一刻,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她的眉眼——那像極了自己舊主許將軍的眉目。
那樣憂鬱的眼神,如同一根刺,將劉三的心撥了一下,她閉上眼睛,幾不可聞地念道:「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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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火葬場(檢票)……
夜裡烏雲低垂,一記驚雷滾過天邊,雨又下大了些。
傾盆的大雨淹沒了街檐巷甬,滌盪著青苔滿布的石板路。
夜深人靜風雨飄搖的街頭,沒人留意有輛馬車在雨中粼粼而行,車裡兩人相對而坐。
「老師一直掛心大人的事,卻礙於身份不便多理,則常著我打聽消息。」說話者慢言細語。
對面坐著的人手捧暖爐,掩唇低低咳著,微微抬眸道:「下官無德無能,嘗得太師抬愛,於卑職之分,誠榮至幸。」
風吹得車幌嘩嘩作響,饒已過了春分,夜風還是寒得徹骨。
楊思煥背上的傷口未愈,近日斷續發著低燒,臨黑時有人遞名帖來訪,知道對方是楊太師的人,她不得以只好帶病相見。
病中的人格外畏寒,楊思煥穿了長襖,周世景仍不放心,替她披了雪兔皮斗篷才讓出門。
從大理寺出來的人,便是不死也免不了脫層皮,何況是開罪過首輔的人,在裡面必定少不了額外的「特殊關照」。
看著楊思煥泛白的嘴唇,那人終是一嘆:「想必大人在大理寺和刑部亦受了不少苦,貌似清減了許多。好在事情已經過去了,大難不頹往後必有造化,自有歸京復職的那日。老師當時有心推舉大人做侍講,看中的亦是大人的品行。老師常說,官場如染缸,百色交融,一雙澄清的眸子最是難得,望大人他日回朝,不要失了本心才是。」
楊思煥心裡清楚傅明聞先前說了許多,無非是想讓她繼續做楊太師的擁躉者,在開封任職時網羅三大家族的罪證。
楊思煥背靠著車壁,感覺有些累了,病弱的身子大概也撐不了多久,聽了傅侍郎的話,她只是淡淡回:「多蒙太師錯愛。偏是下官天資愚鈍,自小父兄就叫我用心讀書,不求聞達於世。」說著話慢慢垂眸,「原只想填飽肚子,圖個現世安穩罷了。德不配位反遭其噬,此間種種亦是咎由自取,能全身而退想也用了畢生的造化。如今下官不過區區知縣而已,更是愧對太師提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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