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見敏想到這裡就難過,自己這個做大哥的,幫不上妹妹的忙倒罷,怎能反過來拖累她呢?
於是他就叫阿寧回去。阿寧卻笑:「公子誤會了,在下不是大人買的奴僕。」
楊見敏皺眉,聽他繼續說:「在下不才,識得幾個字,蒙楊大人賞識,請我來教兩位少爺讀書。」
尋常人家,男子很少讀書。楊見敏是長子,跟著他母親識了字,總歸沒做睜眼瞎。
可識字又有什麼用呢?
不過無端端多了幾分不切實際的奢望,才於年少無知喜歡上那個狼心狗肺的讀書人。
倒不如他二弟,大字不識一個,嫁個殺豬的就心滿意足,簡簡單單快快樂樂,不是過得很好嗎?
念及此,楊見敏就道:「男孩讀書有何益處?反添了些不必要的煩惱罷。」
阿寧沉吟片刻,然後才開口不緊不慢地說:「這都是女子編織的謊言,好使男子溫馴,乖乖做她們的附屬品。她們一面宣揚『男子無才便是德』,一面又寫詩作詞懷念古時的才子。若男子都如女子一般才思敏捷,女子何必去同其他女子談詩論道呢?」
楊見敏被這話怔住,回過神來笑了笑:「讀書人的口齒總歸伶俐些,罷了,我是說不過你。」
阿寧也笑了,其實那話也是他從楊思煥那裡聽來的。
那日他在書局看新出的話本《紅樓記事》,看得入迷,突然聽到頭頂傳來一聲冷哼:「這本書,是抄來的。」
《紅樓記事》是無相書生寫的,阿寧作為無相書生的忠實書粉,絕不允許別人隨意詆毀她。
他抬頭,看到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走了過去。
「楊思煥,你站住。」
楊思煥回頭看了他一眼,「你還是看快些,否則被禁之後,就再也看不到了。」
她說著話,腳步不停,出了書局,走入街頭的茫茫人海中。
阿寧跟上她的步伐,扭頭壓低了聲音道:「你不記得我了嗎?」
楊思煥挑眉:「下官怎敢忘記郡主尊容?」
「那你見了孤,為何不見禮?」
楊思煥繼續往前走,漠然說道:「郡主擅離封地,還這樣張揚,是嫌知道的人還不夠多嗎?」
前夜她剛收到一封匿名密報,裡面提到南陵郡主朱長寧將要來太康縣,還說三皇女的人一路追殺他,對方提醒楊思煥,叫她護住郡主,否則他死在她的地盤上,就麻煩了。
阿寧抿唇不語,他也是被人逼到這裡來的。他要回封地,路上貪玩多繞了點路,遇到暗衛追殺,王姐給他的護衛都死在路上了,他一個人實在害怕。
楊思煥看他那樣子也可憐,便道:「郡主去哪裡不好,偏到我們縣來了,這裡又窮又亂,勸您還是早日回去得好。」
阿寧聞言,環顧四周,流民遍街,確實有些不大正常的樣子,但他堅信眼前的人會保護他,畢竟他在信里特地把事情往嚴重里說了。
他轉移話題:「你還沒回答我,你憑什麼詆毀無相書生?」
憑什麼?楊思煥笑了笑,只有她知道,無相書生其實就是方仕林,那廝被軟禁在皇陵,閒來無事竟把楊思煥曾跟她說過的《紅樓夢》寫成書,男女性別也不顛倒,就這麼放飛自我地寫了出來,就沖這一點,肯定早晚要被禁的。
正是因為如此,書局裡看那本書的,九成都是男子。
方仕林那廝,讀書時就馬馬虎虎,文筆就更不用說了。
她原先寫《白狐案》,續周自橫的《孽狐緣》,就是狗續貂尾,卻靠著「《孽狐緣》續集」的噱頭火了一把,這次又憑「男尊」,用獵奇心博關注,以現實所不能及的美好,招徠天下男子擁躉。說起來也算個商業鬼才了。
楊思煥足下一頓,側過身卻道:「那本書,連原著的影子都沒復刻出來,不過書里有一點我倒是贊同,『男子無才便是德』確是個騙局。」
阿寧從回憶里抽離出來,向楊見敏道:「這話,在下也是從別人那裡聽來的。」
楊見敏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望著兩個兒子跑走的方向:「那就有勞阿寧公子了。」
兩個孩子跑出院門,穿過一條街,一頭衝進楊思煥的家。
楊思煥在書房處理公務。門冷不丁地被人推開,她從書卷里抬起頭來。
「小姑姑。」多多已經跑進書房,扯著楊思煥的衣角,「我手心出過汗了,你給我重畫個符吧。」
話音剛落,卻聽不遠處有人冷道:「多多,別鬧,不要在這裡打擾小姑姑。」
楊思煥循聲望見站在門外的男孩,微笑著招手:「阿停,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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