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瀾無論怎麼努力都屏不住呼吸,任著他的氣息侵襲包裹,緊繃的神經一點點鬆弛,和緩,毫無抵抗地接納著他。
可這樣仿佛也沒什麼不好。
她之前幹嘛非要避著呢。
像是落水的人,明明看見了海岸,還非要倔強掙扎著往海深處逃。
她聽見邵昱年仿佛心有靈犀地開口:「愛喝茶麼?過陣子有空帶你去我爸弄的茶園玩吧?也不遠,就在明市隔壁。」
「好。」她答應得很快。
她側了側視線,頭一回這樣坦然地望他,眼裡墜著漁火似的亮,一簇簇的,星星點點。
邵昱年低頭看著她臉上的光,清厲的眉骨溫脈脈地往下沉。
他輕聲喚她:「鄭瀾——」
手機這時響了,鄭瀾翻過來一看,手指倏地軟了下。
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是蔣鋮。
鄭瀾沒掛,腦子空白了幾秒後,才想起抬頭望了眼身旁的男人。
他的視線滑過執著長亮的屏幕,又滑過她遲遲沒按下掛斷的指尖。
邵昱年笑意像是生了鏽,溫熱含光的眼忽地冷下去了。
沒說出的話像吞釘子似的,在喉頭打著轉往下咽。
良久才又吐出一句:「接吧,萬一有急事。」
善解人意是他的天賦。
響這麼久,想掛早就掛了。不如他送她個台階。
萬一真有急事呢。
邵昱年沉默地望著那個躍動的名字。他眸底漸寒,擰開視線,目光冷寂地望向空濛濛的海面。
萬一是交代遺言呢。
鄭瀾最終還是沒接。
也沒掛。
她調了個靜音,將手機塞回背包里,一路都沒再拿出來。像是怕放出什麼魔鬼。
-
邵昱年回宿舍時,室友剛巧在接電話。他想徑直回房,被室友求救似的招了招手。
室友捂著話筒解釋:「朋友的感情問題,我嗓子都要冒煙了,實在說不通。你腦子通透,幫我勸兩句?」
邵昱年想拒絕,但室友將手機往他懷裡一塞便去找水喝。他從鼻尖噴了聲嘆息,將手機舉到耳邊。
「……鬧分手就鬧分手,陣仗搞那麼大就算了。問題是這才幾天,她怎麼就能一副開啟新生活一樣的姿態?」
「而且她旁邊肯定有人,一看照片的視角就不對。」
對面人絮絮叨叨地重複著,話里話外莫名有種上位者的優越感,仿佛是覺得前女友天然離不開自己。
聽得邵昱年心煩。
本來他心底就悶著塊長了青苔的石頭,又潮又重,壓得心臟疼。
邵昱年一言不發,室友已經回來了,繼續勸些毫無營養的廢話:「哎喲,沒準是路人拍的呢。你們談挺久了,哪能這麼快就斷呢,就是逞逞強。女生都這樣啦,你說是不是,嗯?」
室友朝邵昱年使眼色,示意他幫忙附和勸解。
邵昱年掀開眼皮,疏漠地瞟了眼聒噪的聽筒,不疾不徐地做了個深呼吸。
「也不一定。」
「結婚十幾年都能真離婚,談很久戀愛還不能真分手了?」
「分了就是分了。退一步講,哪怕沒分,人家要鐵了心就想找個新的,你攔得住麼?」
他聲線很淡,仔細聽甚至有些寡涼的毒,這份寒意被教養良好的口吻中和了,讓人幾乎聽不出攻擊性。
但他清淡舒和的臉色已然不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說不出來的狠勁兒。
室友驚怔地看著邵昱年的神情,像不認識他似的。
他一時語塞,好一陣才又結結巴巴地安慰著對面的朋友。
電話那頭卻似乎壓根沒聽進去,忽然說了聲:「哎先掛了,她打過來了。」
邵昱年僵坐著,目色沉沉,像剛剛熄滅了一簇火,只剩餘燼。
室友有些擔心地問了句:「邵昱年,你沒事兒吧?」
他不說話。
室友又試探性地多了句嘴:「我聽小師妹說,你今天……有大事要辦?不順利?」
男人的頜骨輕輕動了下,輪廓愈發凌厲了些。
過了會兒,邵昱年才用慣常的溫聲回了句:「沒什麼大事。」
也不知回的是哪一句。
室友心中直呼撞鬼。今天到底什麼日子,他的朋友一個個都不正常。
好在邵昱年是不需要安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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