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立即提高了八度聲調,「你瞎鬧什麼?你們兩個耍了五六年朋友,說分就分,當兒戲呢?」
鄭瀾聽得頭隱隱作痛。
預料之內的反應。
分手這種事在她看來瀟灑得很,但父母那一代人只會覺得天都塌了,畢竟還是拖了太多年。
媽媽沒給她解釋的機會,直接安排起她來:「現在不是鬧彆扭的時候,小蔣家裡老人不在了,於情於理你都該回來一趟的。怎麼這麼不懂事呢?」
「你爸爸聽說後,氣得心臟都不舒服了,你姑姑剛陪著去醫院檢查,我馬上也過去。」
「你趕緊買票回來,別搞得大家都很難看。」
電話掛斷,套間重又歸於寧靜,靜得甚至有些突兀。
鄭瀾覺得自己被當成了一塊橡皮泥,任人揉捏擺弄,還硬要拿個完美的模具往她身上塞。
千里之外打來一通電話,媽媽就能將胸臆朝她抒得一乾二淨。
可她卻連半句反駁都沒來得及說。
她嘩啦一下從浴缸里站起來,指尖撐在玻璃上,胸前悶著一股火氣沒處發泄,一瞬間很想抄起什麼東西砸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身上的水珠幾乎快幹了,這才回過神,拿過柔軟厚實的浴巾將自己裹住。
她呆坐了會兒,拿過手機打電話,剛喊出個名字,聲音就哽住了。
「喂,秦桃。」
「你在哪,我去找你。」
聽筒里的聲音遲疑了下,似乎在掂量考慮。鄭瀾煩躁地閉了下眼。
「今晚別黏著林思齊了成不,給人放一天假吧,祖宗。」
-
鄭瀾在酒吧里見到秦桃。
她眼神剛亮了下,很快鄙夷地掃向秦桃旁邊的男人。
林思齊煞有其事地對鄭瀾解釋:「是我黏著她。」
有區別嗎。
她瞟過兩人搭在一起的手,秦桃亮晶晶的眸子裡映的全是他的影。
他們確實般配。
秦桃與林思齊的氣質莫名相合,簡單,乾淨,帶著點理想主義的執拗。
又都頂著張挑不出毛病的臉,並肩往那兒一坐,就是一對羨煞旁人的神仙眷侶。
前陣子鄭瀾在店裡忙瘋了的時候,怒氣沖沖地指責秦桃只顧著約會,不管店的死活。秦桃一聽,癟著嘴就落下一串淚珠。
她說:「我家裡催得越來越緊了。或許某一天,或許明天,我就頂不住壓力乖乖回家去,見他們安排好的人,做他們想讓我做的事情。」
「我現在就是想多點時間和他在一起。每一秒都是倒計時。」
秦桃說羨慕鄭瀾從不會被家庭管束。
這迴旋鏢來得太快。
鄭瀾看了眼林思齊,揣度著該如何開口。
她朝秦桃苦裡苦氣地勾起點笑,「你可別後悔。」
她就著杯長島冰茶,將剛剛那通電話講給他們聽。
秦桃聽完,後悔得連眼皮都不敢抬。
她避重就輕地點評:「你媽也太強勢了……」
鄭瀾其實不覺得她媽媽強勢,但確實有些咋咋呼呼的,一般人聽她吼那麼一頓,基本就會服軟。
但她太了解自己媽,她要是抵著不從命,她媽拿她也沒多少辦法。
最棘手的,是她爸爸竟然為這事進醫院。
鄭瀾覺得自己像是莫名被人塞來一筆還不清的巨債,沉甸甸的,將她壓得直不起身。
林思齊無關緊要地聳了聳眉,「你不聽不就好了。」
輕描淡寫的語氣,換了旁人都會被認為是在敷衍。但這話從林思齊口中說出來就一點也不稀奇。
他隨性得像一陣風,仿佛天生就對束縛這兩個字無從理解。
秦桃眨巴著水靈靈的眼,一口莫吉托嗆在喉嚨里,「可她爸爸都急出病來了……堅持自我也總得分分情況吧。」
林思齊捋著中指上的戒指,沒立即說話。
這戒指在秦桃手上有個一模一樣的,是他們在漁港街區的古法銀店裡一起打的,一對莫比烏斯環,內圈刻了只飽滿的桃子。
他人生的前三十年,沒有被任何人和事牽絆過。
某個夏夜,他鬼使神差地陪著身邊的女孩兒站在家小店門前,聽銀匠打首飾的聲音。聽著聽著,手指上就多了個環。
這或許是第一個牽絆住他的東西。
儘管可能並不長久。
秦桃垂下睫去,像是有些心虛,不敢看他。
林思齊瞥見鄭瀾在看機票,忍不住敲了敲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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