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又是半天沒說話。
邵昱年原先站在後面,離兩人還有幾步距離。這會兒突然記起來什麼似的,行雲流水地推著箱子往前走了走,解下兩個挺精緻的禮品袋遞給秦桃。
他手伸出去,話音也從容地跟上來:「特產。本來說帶到店裡給大家分的,剛好,你拎回去給叔叔阿姨嘗嘗鮮。」
秦桃化開眼角的潮意,輕快地對他們說了聲謝謝,拎著大包小包過安檢去了。
邵昱年就是有這種本事。不刻意,不老成,而是春風化雨,不著痕跡。
鄭瀾有樣學樣,將同樣一份東西送到林思齊手裡時,也這麼客套了下。
結果林思齊沒跟她見外,「我爸媽吃不來的。我替他們嘗嘗就行了。」
說著直接就拆開一包紙皮核桃,手心裡兩個一捏,撿飽滿的仁兒扔進嘴裡,嚼得脆響。
鄭瀾忍不住提醒:「這是炒過的,少吃點,免得上火了又倒嗓。」
林思齊滿不在乎地咧嘴一笑,「不還有你頂著嗎。」
鄭瀾看著他,斟酌著字句:「有的貴賓區觀眾,還就想聽你唱呢。」
林思齊斜了她一眼。
和邵昱年在一起也不算長的時間,他說話點到即止的習慣,也叫她耳濡目染上了。
他吊兒郎當地將核桃仁咽下去,一把殼丟進垃圾桶,又拍了拍手,拿過桌上的冰茶一飲而盡。
「鄭瀾,你是從幾歲開始主宰自己身心自由的?」
這話問得猝不及防,鄭瀾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意思?」
林思齊想了想,換了種方式,「你人生中有許多重大決定吧,比如和前任分手、裸辭回明市。你在做這些決定時,除了自己,還考慮過其他因素嗎?」
鄭瀾老老實實地回想,確實沒有。
林思齊朝她揚了下眉,「挺『自我』的,是不是?」
鄭瀾忍不住:「本來就是我自己的事情,當然要以我的想法和感受為先。」
林思齊笑了:「我跟你想法是一樣的。」
「我就是閩南漁村出來的不爭氣孩子,爸媽年輕時是小漁民,後來慢慢開起海鮮檔口,又做加工,忙起來沒日沒夜的,顧不上我,從小我就是被放養長大的。」
「他們也豁達,可能是早年天天在海上漂的緣故?反正不催工作不催婚。」
「你看我這個年紀天天還玩樂隊,搞稀奇古怪的創業,一方面是他們慣的,另一方面,也是我自己心裡清楚,我可以為自己做所有決定,只要最後對自己人生負責就行。」
「我不想規規矩矩地上班,所以一直在干自己喜歡的事。我喜歡秦桃,所以不管多久總之我願意陪她。」
「但我也很愛這個小島,我打算這輩子生在這裡死在這裡,所以我不會走。」
「秦桃,她確實不是這樣。」鄭瀾承認道。
她看見他眼裡泛起無奈的光,輕輕搖了搖頭,仿佛有意味不明的惋惜。
「你上次,接家裡一個電話,當晚說回就回。前提是你知道自己想走就能走,沒什麼絆得住你。」
「她不一樣。」
「她每接一個電話,就動搖一點,每回一趟家,就更動搖一點。今天明天,這個月下個月——沒準呢。」
鄭瀾能聽懂林思齊的意思。
他和秦桃,骨子裡都愛隨心所欲的自由,但這種自由對林思齊而言是種根深蒂固的生活方式,而只是秦桃淺嘗輒止的體驗人生。
但她又有點不甘心,像看到BE電影時地抓心撓腮,「她可能還沒打定主意呢。要不你也買張機票,去找她?」
林思齊沒直接回答,而是懶懶散散地靠在椅背上,兩手背在後面托著頭,心照不宣地瞟她。
「換成是你的話,你會攔嗎?」
又是一記迴旋鏢。
鄭瀾想到那條一閃而過的航班推送,低下頭給自己也剝了顆核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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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演這天,樂隊裡的五人沒一個不緊張的。
鍵盤手繞了一圈場,回來傳達焦慮:「人山人海,主辦方說還加了一輪票。」
吉他手溫吞吞地安慰大家:「沒事,歌迷也不是沖我們來的。」
難聽的實話。這場拼盤演出,主要靠一個小有名氣的rapper來撐場子,才能如此叫座。
他們順位靠後,候場等了很久。鼓手一肚子燥郁沒地方發泄,一上場,顧自來了一段頗為炸裂的即興,沒成想倒是把場子熱了起來,底下歡呼一片。
人潮洶湧,她看見秦桃擠在第一排,頭髮用漂亮的彩色絲帶編成辮子,臉頰上貼著亮晶晶的碎片,無所顧忌地尖叫著蹦蹦跳跳。
林思齊垂下眼看著她,像在看一個肆意胡鬧的小瘋子。開場是首挺燥的歌,可他唱到最後,聲音都不自覺輕柔許多。
秦桃是下午到的。
她放下行李就開始化妝打扮,而後馬不停蹄地跑來現場,拒絕了vip區,堅持要擠進內場第一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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