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懸空的手腕開始發酸,夏禾才下筆在已故先人處鄭重寫上父母的名字。
曾經學生時期填資料,寫得無比輕鬆的兩個名字,此時卻重若千斤。
紙張由白色變成黃色,鮮活的兩個人變成兩張靜默的照片,而她,也變成無父無母的。
儘管陳向松說過不能寫自己的名字,夏禾依然把自己的名字寫了上去。
【女兒夏禾奉上】
如果世上真的有鬼,那麼請他們一定要來找她。
寫完,她看向陳向松,問道:「可以嗎?」
陳向松忍住淚意,笑著說:「可以。」
到爺爺和外公外婆的那兩份,夏禾就規矩多了,生怕寫上自己的名字,自己會被他們帶走,那她就見不到想見的鬼了。
八點半,陳向松帶著夏禾,載著五個大袋子出發去最近的焚燒點,出門時碰到剛和弟弟一家吃完飯的劉姨。
劉姨的父母就葬在青城西郊的公墓,今天白天她剛去祭拜過。
與劉姨淺聊了幾句,聽劉姨說了些規矩,兩人便正式出發。
萬樹涼生霜氣清,中元月上九衢明。
小兒競把清荷葉,萬點銀花散火城。
看著車窗外的街景,夏禾突然就想起這首詩,問道:「這邊允許放河燈嗎?」
陳向松:「不允許。」
夏禾神色惆悵:「那些漂泊的鬼魂要怎麼辦呢?」
陳向松神色平淡:「他們也有自己的親人。」
「是嗎?」夏禾依然看著窗外,神色晦暗不明,既然有親人,又怎麼會漂泊呢?
兩人到達指定焚燒點時,那裡已經聚集了許多人,陳向松停車時,還看見兩輛鎮守在旁邊的消防車和幾個消防員,還未下車,兩人就已經聞到了燒紙的味道。
也許是環境使然,到了這個地方,兩人原本還算輕鬆的心情此時也變得沉重。
把車上的袋子拿下來,又拿下來兩根家附近撿的木棍,陳向松帶著夏禾找了塊空地,教她在地上劃了三個圈,看她把三份都點燃順利燒起來,才在旁邊不遠處又劃了兩個圈。
他做起這些事來,就比夏禾嫻熟多了。
從十一歲到二十八歲,父親過世十七年,原本陳向松已經記不清他的樣子,可最近幾天,卻總是想起他那張血肉模糊的臉。
他還記得人在煤礦被挖出來那天,他跟著爺爺去了礦場,看見有人被從礦坑裡挖出來時,爺爺及時捂住了他的眼睛,當時十一歲的他很不理解,爺爺帶他過來難道不就是來看爸爸的嗎?為什麼現在又不讓他看了?
好在還不等他扒開爺爺的手,擋在他眼睛面前的手就放開了。
爺爺暈倒了,不知道是因為傷心還是嚇的。
他沒有暈,只是發了兩天的高燒做了兩天的噩夢,夢見一個渾身是血,四肢扭曲,看不清模樣的人,對著他喊兒子。
那一面後他幾天沒有再見到他,再
次見到的時候,就是辦喪事,他作為兒子,要給躺在棺材裡的父親開光的時候了。
當時他沒比棺材高多少,一手拿著裝白酒的碟子,另一隻手拿一支新毛筆站在凳子上,陰陽先生喊一句,他跟著做一項。
他人小手短,夠著費勁,就整個人都趴在棺材板上,要不是身後有人拽著,他那天怕不是要跟死鬼老爹來個親密接觸。
到現在,他都還記得陰陽先生說的那些開光詞。
開眼光,觀明堂。
開鼻光,聞供香
開嘴光,吃牛羊。
開耳光,聽八方。
開心光,亮堂堂。
開手光,抓錢糧。
開腳光,上天堂。
他們父子倆再次相見,他爹比上次體面了不少,那張血肉模糊的臉雖然有塌陷,但乾淨了很多。最神奇的是,大夏天的,人死了這麼久,竟然沒有什麼太刺鼻的味道,也沒有腐爛。
多年後他才知道,當初他們爺倆兒能那麼體面地見最後一面,是因為爺爺為了多要些賠償款,大出血了一把,租了個大的冰櫃,把人冰凍在裡面了。
一條人命十五萬,當年礦難最高賠償金額。
陳向鬆手拿木棍翻了翻火里的紙,火燒得更旺了,一沓黃紙很快就沒了,這麼迫不及待,看來他爹在那邊挺缺錢。<="<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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