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喬聽到聲音立刻止住了翻滾的動作,她頂著亂糟糟的頭髮撐起身子,搖頭,「沒事。」
可琥珀依然很擔心,「您,您的臉怎麼這麼紅啊?不會是染了風寒吧?」
盛喬摸了摸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沮喪地說:「沒有,只是有些擔心罷了。」
琥珀又不放心地上前摸了摸她的額頭,確定她真的沒事才放下了心,問道:「小娘子在煩什麼?可是為了那些孩子們的功課?」
自從在洛州落腳之後,又知道了家裡要幫她和端陽侯退婚的消息,小娘子近來是吃也吃得好,睡也睡得香,仿佛所有的煩惱都不見了,唯一的情緒波動就是在批改那些孩子們課業的時候。
琥珀合理猜測,盛喬又哪好意思把自己亂七八糟的心思與她講,於是敷衍著點了點頭。
都已經做了女先生了,還是這幅長不大的樣子。琥珀忍俊不禁地搖了搖頭,拉著盛喬坐起來,說:「好了小娘子,先別煩心了,頭髮都折騰亂了,我給您重新梳一梳,一會兒還要去前頭用午膳呢。」
盛喬心煩意亂,根本沒有胃口,本想說不去,又不知想到了什麼,點頭道:「好。」
濟善堂到底是家書院,各個院落的名字也都起的文縐縐的。
好好一個吃飯的地方取名求知齋,盛喬每次過來都要腹誹一番。不過,她今天完全沒有了這個心情,匆匆吃完了飯,便打發了琥珀先回去,自己一個人去了男子的齋舍。
徐少安和紀明實共住的院子不算小,院落里的布置也很講究,但兩人幾乎從不出現在院子裡,平時都是各自悶在房間裡。
今日破天荒的兩個人都在,徐肅年本在廊下靠著看書,忽見紀明實的書童端著他的筆墨紙硯走了出來。
動靜不小,徐肅年抬頭看了一眼。
書童將東西擺到石桌上,紀明實緊跟著走到院子裡,見徐肅年在廊下坐著,明顯也有些意外,「少安兄也在。」
他對徐肅年的態度一向十分溫和。
徐肅年不冷不熱地點了點頭,沒說話。
紀明實看著他手裡那本《明經要義》,心下微詫,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禮數周到地開口解釋:「授課要用,但屋裡鋪陳不開,這才叫人把東西拿到外頭,若有叨擾,還望少安兄見諒。」
徐肅年沒說什麼,只重新把視線挪回書上。
相處這麼久,紀明實早已習慣了他的性子,也沒再說什麼,走到桌邊忙自己的去了。
一卷長而寬的宣紙在石桌上鋪陳開來,紀明實提筆蘸墨,姿態認真。
院子很寬敞,兩人的距離不近不遠,寫好的一張從桌旁微微垂下一角,徐肅年偶一抬頭,雖然不能將紙上的每一個字都看清,卻能清晰地認出他寫的是方正無比的楷書。
平日紀明實所授的《說文》與算學兩科,但無論哪一科,都不需要用到這些。
只有授書學的盛喬,最近正在教學生們習的就是楷書。
他是在幫盛喬,亦或者是盛喬特意尋他幫忙。
徐肅年正思索著,院外傳來腳步聲,他抬頭看過去,竟然是盛喬不請自來,他下意識將手裡的書冊收進了袖中。
離得遠,盛喬並未注意到他的動作,何況她的視線先被院子中間的紀明實吸引去了。
紀明實見她來了,有些意外,擱下筆走過去,「阿喬,你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
盛喬看他桌上的字,「明實哥哥在寫什麼?」
紀明實笑著說:「上次你不是說給學生做示範的架子太高,課上寫起來不方便,我特意給你寫了一副。雖說我的楷書不如你,但糊弄一下那群小孩子,想來還是沒問題的。」
不過偶然間提過一嘴,盛喬自己都不太記得了,沒想到紀明實這麼細心。盛喬有些感動,一時不知要說什麼,最後只得乾巴巴地憋出一句,「謝謝你,明實哥哥。」
「舉手之勞罷了。」紀明實溫柔地問,「阿喬這時候過來,是找我有什麼事嗎?」
盛喬的表情有些猶豫。
紀明實藏在袖中的手微微一僵,面上卻依舊溫和,「還是來找少安兄的?」
「我……」
盛喬的確是來找徐少安的,她的性子簡單,心裡任何事都藏不住,也不想藏。
徐肅年的用意她猜不透,也不想再糾結,因為糾結到最後,她也不會得到答案。
還不如直接來問他好了。
今天上午的事,他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
在過來的路上,腹稿已經打了千百遍,盛喬不住地給自己鼓勁兒。
只是沒想到紀明實竟然也在,有些話單獨能說,可如果院子裡還有第三個人在,盛喬就萬萬說不出口了。
她抿了抿唇,心想要不要改日再來。紀明實卻把她的猶豫當成了默認,心頭微苦,又沒有阻攔的理由。<="<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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