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風鬆開手,難得連帶眉宇間都鬆快了幾分:「請進來。」
這院內和葉南徽住的院子一樣,並沒有點幾盞燈籠,加之雨幕和魚貫而入的侍從之故,葉南徽起初並沒有看清來者是誰,只見到兩幅頗為簡陋的竹椅上架著人進來了。
等到這些侍從出去,葉南徽才窺得兩位來客的廬山真面目,不由愣住,來者皆有過一面之緣——
袁文志和他的第二任道侶。
簡而言之,兩個死人,約摸是用了什麼秘術,擱置了半個月,屍身並未有所腐化。
葉南徽面色不改,抬眉看向袁風,他似乎很滿意,合手朝著葉南徽笑:「阿姐,為你設宴怎麼能少了他們。」
「我知道阿姐恨他們。」
「阿姐你放心,他們死了,我也不會讓他們好過的。」
葉南徽趁著袁風看著那兩具屍身說話的功夫,回頭悄悄瞟了慕和一眼,本以為多少會因他娘而難過些,誰曾想慕和倒是穩得住。
「阿姐,你還記得嗎?你當初持刀想殺了這個齷齪的負心漢的。如今他真的死了。還有他身邊的這個女人,他們都死了。」
袁風眸中帶著期待。
葉南徽從侍從的記憶里,得知了袁風所說之事。
袁文志與新的道侶行結親之禮時,知曉自己阿娘因何而死的慕拭雪提刀而入,一刀便將袁文志砍到在地,隨即刀刀避開要害,卻刀刀見血,想來是要將袁文志折磨至死。
當場賓客之中無一人能攔得住暴怒的慕拭雪,除了……身為慕拭雪親弟的袁風,或者說當時他叫作慕拭風。
葉南徽看著對面袁文志的屍身,突然笑出了聲,頭一次應了袁風的稱呼:「袁風,他早就該死的,是你救了他。」
當年若非袁風阻攔,上前將慕拭雪推開,壓制在地,袁文志就不會有喘息的機會,而慕拭雪不會被大權在握的袁文志押進牢中,最終在牢獄中被折磨致死,最後挫骨揚灰。
聽到葉南徽的話,袁風的雙眸一刺,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阿姐……你果然還在怪我。我就知道你還在怪我。」
他的表情逐漸扭曲變形。
「阿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為你好啊,袁文志他畢竟是我們的生父,你若殺他,便是弒父,弒父之人絕不會為天道所容,你日後又該如何修行?你的修行之路又該如何繼續?」
袁風字字懇切,眉目之間甚至染上悲戚:「阿姐,這天下所有人都可以不理解我,但你不行。」
一番慷慨陳詞之後,除了兩人一鬼還喘著氣兒,安靜地也便也只有雨聲。
葉南徽又瞧了瞧對面的兩尊屍首,聽著袁風所說的話,突然輕輕地笑了。
「若我真是慕拭雪,怕如今已經是心如死灰了。」
葉南徽伸手輕輕點了點對面的「兩人」:「叛徒。」
又看向袁風:「虛偽的懦夫。」
葉南徽難得覺得荒唐。
「殺母之仇。」
「弒父之罪。」
「你覺得你阿姐更在乎什麼?你又真的懂得她嗎?」
「弒父之罪阻礙修行?害怕這個的,到底是慕拭雪還是你?」
葉南徽將一個一個問題扔了出來,透過雨幕,她看著站在高位的袁風,覺得甚是荒謬。
似乎是被她的笑聲刺激到,袁風驀地拔高聲音:「阿姐!你怎能誤解我至此!我若不懂你!這世間還有誰能懂你!」
葉南徽偏了偏頭,並未與他爭論,只也起身站了起來:「說來奇怪,雖從未與慕拭雪見過一面,但我倒是對她的選擇很是理解。」
「袁文志竊取她阿娘氣運,又害她阿娘性命,甚至於沒隔多久,又另與他人結為道侶。」
「她該怎麼選?」
「你覺得該和你一樣,為了修行,為了未來,暫且按捺下仇恨,也對,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但這般背信棄義的人是她殺母仇人,也是她的生父。」
「他們不是陌生人。」
袁風眼中閃過迷茫,他不懂葉南徽說這些的意思。
葉南徽卻沒停下——
「說起來,我總覺得仇恨這東西是不等人的,和這人間所有情感一樣。」
「它…會隨著歲月流逝。」
夜雨越下越大,葉南徽往前走了一步,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也會為了利益退讓。」
「會有越來越多比仇恨更重要的東西出現。」
「比如你口中的修行,比如生父的聲淚俱下的認錯與彌補……」
葉南徽的話聲聲入耳。
袁風張口想要反駁。
識海中卻不由自主想起阿姐死後不久,袁文志瘦得形銷骨立,站在他面前苦口婆心地勸他,說他也不想阿姐死的,說阿娘的死也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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