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還是……一無所知。
「時候到了。」
地界天道落在謝淮面前。
「你還是不願意說嗎?」
謝淮閉了閉眼,嘴唇微微翕動,不甘心,怎麼能甘心折在這裡。
寒雨、冰花、枯葉、旱地……
在被流放到人間的時日裡面,謝淮能回想起來的,通通都是折磨。
他恨透了人間。
曾經與他一起同被派遣入人間斬滅地界仙道的仙君,已經幾近在這人間之中消亡。
九方斬滅天地之間通途的第一百年。
他們這些滯留在地界的仙君,便成了背叛天界的叛仙。
天雷加身,日日受刑。
不少仙君不堪承受這種苦痛,也忍受不了地界濁氣加身,便會選擇自刎而亡,以求一個安寧。
「雲初渝……永蟄」
「無盡春……永蟄」
「范山玉……永蟄」
……
那段時日裡,謝淮的鈴音每日帶來的都是同道的死訊。
起初,他還會拿著刻刀,於玉石之上刻下每一個死去同道的名姓。
可時日一長,在某一日清晨,冰冷的晨光,打在他的身上,他拿出那塊玉石,摸著玉石上密密麻麻的同道之名,目光一個個掃過去,卻只看到了他自己的名字。
謝淮。
謝淮。
謝淮。
玉石上的名姓好像重新活了過來,他們在朝他招手,他們在催他快一些,與他們一道,共赴黃泉。
神魂一點點潰散,意志一點點瓦解。
手上的刻刀慢慢靠近他自己的頸項。
是啊,活著作甚?在濁氣遍布的地界,日日受雷刑折磨,還不如與同道一起死了。
天地通途已經被九方斬斷。
他們早就沒有了希望,他們是天地之間的棄徒。
「謝淮!你瘋了!」
「啪」的一聲,手中的刻刀被來人衝過來打掉。緊接著他的臉上挨了結結實實的一巴掌。
他恍然抬頭,是他的好友——聽夏。
聽夏一把搶過桌上放著的玉石,狠狠砸碎,聲嘶力竭地衝著他大喊:「別刻了!別記了!從今日起,那些死了的仙君,通通都忘記!」
聽夏的聲音逐漸低沉,她的眉目之間含著悲戚:「謝淮,你這般日日刻著這些名姓,日日默念一遍他們的名字,就像是每日踏在他們的屍身上過活一樣。」
「日日看著這些『屍身』,你會瘋的。」
「聽我的,不要再去想了。」
日光打在謝淮身上,越來越冷。
他打著哆嗦,看著聽夏的臉,嘴裡喃喃:「好,我不想了。」
遺忘,真的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她們一邊忍受天雷加身之苦,一邊尋找解除仙身禁制的方法。
越來越快地忘掉了那些早逝的同道。
可要找到解除仙身禁制的方法,哪有那麼容易。
天道定下的鐵則,成仙者,凡在人間逗留百年不歸,便以天雷作懲。
能夠解除仙身禁制的方法,原本就是水中月,鏡中花。
倏忽三百年過去,仍然一無所獲。這期間就連聽夏也選擇了放棄。
「謝淮,這或許就是避不開的劫。」
可謝淮彼時已經什麼都聽不進去,找這方法也幾乎到了瘋魔的境地。
直到聽夏對他說:她準備結親了。
與凡間之人結親,不是什麼稀罕事,也是擺脫雷劫的一種辦法。
只是結親之後,剔除仙骨,重新墮為凡人,雖可解除仙身禁制,但壽數折半,至多三十年,便會身死魂散。
對於他們這些天界而來的仙君而言,這樣的選擇太過難看。
因而從前很多同道寧願這樣自刎,也不肯如此苟活。
謝淮不可抑制地生不了怒意。
對聽夏,也對自己。
若是自己寫三百年之間,找到了解除仙身禁制的辦法,聽夏何至於此?
聽夏卻笑得很溫柔:「謝淮,我願意的,我喜歡他。」
「能得喜歡之人相伴三十年已經很好了。」
「只用受一次剔骨之痛,便可不再日日受雷刑,我也覺得很划算。」
那時,他尚在氣頭之上,聽夏所言,他一概不能入耳。
便是聽夏的婚宴他也並未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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