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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話時幾分佯怒,但語氣完全不令人感到厭惡,再思及她話中珍藏舊日之禮的意思,反倒讓人覺得真誠可愛。

「好好好,濱叔不攔著你。」謝濱笑道。

「來,」玉憐脂捧著兩個匣子,挨個放到謝文嫣、謝文霖手中,「我比你們大了許多歲,從前不曾得見,也不知你們喜好,可不要嫌棄姐姐的見面禮。」

謝文嫣、謝文霖此時才小心翼翼地抬起頭,隨後捧著匣子,齊齊愣在當場。

玉憐脂看著眼前兩張呆呼呼的小臉,忍不住笑起來,抬手在他們面前揮了揮。

謝濱站在一旁,眯起眼:「收了禮還不道謝,難道禮節也忘了?」

謝文嫣率先反應過來:「爹爹莫要冤枉我,是這位姐姐太好看,我忍不住多看幾眼。」

隨後捧著沉甸甸的匣子高興道:「謝玉姐姐的禮!姐姐以後若想在京城各處遊玩賞樂,儘管來喚我!」

儼然能說會道的鬼精靈一個。

旁邊的謝文霖沒有這樣伶俐的口齒,紅著臉低頭喏喏道謝。

有玉憐脂進善啟堂打了岔,先前謝濱要將謝文霖、謝文嫣分開進學的事自然而然按後再提。

謝文嫣抱著匣子,看向玉憐脂的雙眼亮晶晶的。

今日不僅得了份厚禮,見了個仙子一般模樣的姐姐,被父親突襲考學問也有驚無險混過去了,沒挨幾下罵,更沒挨罰,誒呀呀,真是吉日遇貴人,天天好運道。

此時,屋外,西院管事陳六跨了門檻進來,行了禮,對謝濱道:

「主君,時辰到了。」

玉憐脂唇角弧度不變,垂眸靜立一旁。

晚膳時間到了,這是她入京後第一頓宴席。

要見的是這鎮北侯府地位最高的人,王老太君。席上還有角門處突兀遇上的那位鎮北侯。

「嗯,備轎吧。」謝濱應聲後,轉頭對身旁攥著帕子,似乎正壓抑著緊張的玉憐脂低聲安撫,

「別怕,老太君雖然嚴厲,但並非蠻不講理,我先前便已向她報備過你的事,你只要禮數周全,恭謹些,便不會有事的,放心。」

聽罷這話,玉憐脂方才像是鼓足勇氣,抬起頭小聲應答:「我曉得了,謝謝濱叔。」

*

潤安堂。

主位上,老婦人鶴髮雪目,雍容爾雅,瞥了另一側不苟言笑的男人一眼,開口道:

「先前我同你說梅府么娘的事,你思慮得如何了?」

謝硯深端起茶盞淺飲,沒有說話。

王老太君面色不變,接著說:「梅府雖門第不高,起家不過數十載,但勝在不附勢結黨,與承王、睿王都無往來,雁伊那孩子我也著人打聽過了,品貌才學都是好的。」

「當年因為北境戰事吃緊,那鍾家……哼,道不同不相為謀,這才拖了你這些年。如今邊關已定,你也回京一年有餘,是時候該考慮了。我也老了,沒那麼多心力管事,這府里早晚要有人接手操持。」

謝硯深放下茶盞,淡聲道:「母親怎知,梅氏與鍾氏會大有不同?」

話音落下,王老太君的眉心倏地壓低。

京城眾所皆知,先鎮北侯謝晁膝下有兩子,長子謝濱武功不濟,次子謝硯深卻是自幼天賦過人,十二便隨父入軍磨練,青出於藍。

束髮之時與太師府嫡長孫女定親,只待郎君及冠,女郎及笄,便配成佳偶,結為連理。

只不過這門親事才定下一年,北境告急,關外三十六國連橫起兵,短短兩月已下九城,直攻大昀險要風峽關。

謝晁領兵出征,當時大昀國力強盛,原以為形勢尚佳,但誰也沒有料到,此戰會拉鋸七年之久。

平武十年,先鎮北侯謝晁戰死,大昀連換三帥,頻損戰將,邊關九城再次失守,兵力大減,風峽關即將被破。

百官欲行綏靖之策,遣公主和親,定約保國,然而出關入敵營七名使臣均被梟首祭旗,屍身投餵狼犬鷹隼。

值此危急存亡之秋,朝中大亂,各派爭鬥不休,此時,先鎮北侯之子,時年不過十八的謝硯深上書直諫皇帝,願立生死狀,自請為帥,領軍再戰,勝守疆,敗殉朝,並將祖上傳下丹書鐵券熔為鐵水,廢契明志。

此折呈上之時,關外之敵十五萬,風峽關守軍已不足八萬。

時局晦暗,皇帝尚在猶疑,而主張繼續加大籌碼求和的鐘老太師直接退了孫女與謝府的這門親 ,怒罵謝硯深貪功起釁,當削官奪爵,並在朝上脫冠撞柱,泣血陳言絕不可行此必敗亡國之險策。

皇帝大病罷朝,獨自入了供奉大昀歷代先帝的奉先殿,閉門五日,五日後,聖旨賜下,謝硯深受封征北元帥,統領三軍。

風峽關之戰長達四月,血屍遍野,天昏地暗,謝硯深出奇制勝,一舉反擊,而後耗費數載驅敵奪城,重建邊防,班師回朝後自是位極人臣。

他歸來之時,鍾老太師早已仙去,鍾府隱有敗落之象,自然後悔不迭,望重提舊事。

且鍾府小姐鍾芷蘭當年的確對謝硯深有情意,還往謝府送過信,言道退親之事絕非她本意,實是長輩之命不可違,願候郎君歸來。

此後果真拒了多門親事,可見芳心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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