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氏如今的二當家呂貫君是一個,而現在玉憐脂喚作「阿姊」的段素靈就是另一個。
段素靈是玉氏某個偏僻鄉下善堂的堂主從一個水桶里救出來的孤兒,想來是家裡人要把她溺死。
但段素靈天生命硬,說是從水裡撈出來的時候臉已經發青了,但愣是沒斷那口氣,被救了回來,長到五歲的時候被挑中進了蘇州玉宅里培養。
她天資極高,醫毒兩道皆是頗有造詣,聰慧過人,且有武功傍身,可以說,如果沒有她在,玉憐脂想要在京城裡安插人手,短短兩年絕對不夠。
其餘六個京城管事也都在她的調配下做事,她的權力僅次於玉憐脂本人。
段素靈的眼神柔和下來,快步走到玉憐脂跟前:「姑娘。」
玉憐脂拍拍身旁的椅子,示意她坐下,眉心皺起:
「久不見阿姊,阿姊瘦了許多,是我不好,讓阿姊這般受累。」
段素靈沒有坐,依舊站著,仔細打量著眼前比兩年前更加纖弱、面上病氣隱有加重的少女,沉重地搖了搖頭:
「我不曾受什麼累,倒是姑娘您,可有按時服我配的藥?我近日又制了新的方子,待試藥後妥當了就讓人送去給您,千萬要注意身子,一食一飲都需小心。」
「好,好,我都聽阿姊的。」玉憐脂自然謹遵醫囑,隨後話頭一轉,
「阿姊,我讓你們帶來的東西呢?」
話音落下,段素靈和其餘六個掌柜立刻從懷中拿出一疊厚紙,每人一疊,交到玉憐脂手上。
段素靈:「這些是兩年來各個行當內我們收集到的所有與柳啟彥本家、岳家有關的消息,順藤摸瓜,找到了一些當年丹陽案被劫走的寶物。」
「有的被當賣到各個州縣,還有不少是整件被拆分零散、製成新物後再售賣,後頭這種手段更隱秘,贓物處理得更加乾淨,必須細細查驗才能確定。」
玉憐脂翻看著手上的東西,淡淡道:「找出東西賣了之後錢流去了哪裡嗎?」
官匪勾結必有因頭,金陵劫殺案明顯為了財,可是柳啟彥到底是什麼地方缺財呢?
柳啟彥當年是金陵城的父母官,金陵城是江南數一數二的富庶,地方官員可謂錢囊鼓溢。
且柳啟彥之父柳明覺乃前任禮部尚書,京中二品大員,岳父吳令鋒曾是一方封疆大吏,官至兩江總督,這樣乘堅策肥、鐘鳴鼎食的世家,怎麼會缺錢?
即使缺,只要稍稍表露幾句,下面人自然心領神會,巴巴地供上來。
缺錢到去勾結大匪劫財,看起來不僅要得極多,更要得急迫。
十八家大商隊,一次劫殺,奪去的錢財何止百萬兩,還不算上那一車車的珍寶古玩。
柳啟彥劫財是給自己用呢,還是……給別人用?
段素靈沉著臉,搖頭:「我們已經追查了兩年,只有第一年初有兩三次捉到些苗頭,但很快就沒了,那些人十分警惕,為了不被發現,我們只能罷手。」
「不過,」她接著說,「這些年京中儲君之爭一直沒有斷絕,柳府和吳府沒見過有什麼動靜,像是不參與黨爭,但柳啟彥今年年初復官之事絕非偶然,姑娘,我有八成把握,柳啟彥一定投靠了某一邊。」
說到「黨爭」的時候,段素靈的聲音壓到最低。
玉憐脂手中一緊,眯起眼:「黨,爭?」
大昀朝如今的君主平武帝已年近五十,極重仁孝,性情溫和,但在某些方面十分優柔寡斷。
平武帝膝下數子,可堪匹配儲君之位的有兩位。
一位是承王,乃是髮妻任皇后所出,從他的封號就可以看出帝後對這個嫡子的看重;而另一個是平武帝寵妃秦貴妃所生的皇長子睿王。
若是按禮法,自然應立皇嫡子為太子,且承王頗有才幹,是賢君之相,儲君之位無需爭議。
但壞就壞在,睿王的生母秦貴妃不僅深得聖恩,還是平武帝的親表妹,也就是當今太后的親侄女,而太后自然是鼎力支持有秦家血脈的睿王繼承大統。
平武帝對生母秦太后可謂孝順至極,對秦貴妃這個的表妹也是極為寵愛。
有秦太后和聖寵撐腰,秦貴妃和睿王當然毫不客氣,劍指東宮。
承王與睿王爭鬥多年,在朝中俱是樹大根深。
現在平武帝的身體每況愈下,朝中黨爭隱有沸騰之勢,若是柳啟彥的確攪入了黨爭,當初也是為了承王或睿王辦事,那麼金陵劫殺案想要查清真相,就是難於登天了。
即便是查清楚了,難道,玉氏一介商賈,能與當朝權勢正盛的親王對抗嗎?
那根本就是自尋死路。
……
玉憐脂的面色不變,但眼神已經沉如幽潭。
房中的氣氛霎時凝固。
「……那當時替柳啟彥下手的那伙人,有找到蹤跡麼?」過了好半晌,玉憐脂才又開口。
段素靈:「找到了兩個,但他們像是提前知道消息,逃得很快,已經進入盧州地界了,我們的人還在追。」
玉憐脂:「從這月起,每月十五把收集到的消息遞到觀中,我會讓人與你們交代對接的事宜。」
說著,她站起身來,臉色已經恢復如初,笑吟吟地望著房中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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