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子微微顛簸著,安平伯夫人搖著扇子,笑著側首,朝轎下跟著走的小婢女問:
「你叫什麼?往日都是你家太夫人身邊幾個草字輩的丫頭過來,今日怎麼點了你們兩個年歲不大的。」
王老太君給院子裡看重的婢女起名字,都用草啊花的,什麼英草、蓮芯、藍蕖,一概如此,求個水木花草,清靈芳華的雅意。
從前過來,多是這些大丫鬟來,今天卻換了還沒曉多少事的小丫頭來。
小婢女看著方十歲出頭,聽著問,有些惶恐,連忙答道:
「回姨奶奶的話,奴婢叫滿綠,現下我們院子裡頭正在誦經,太夫人正離不得人,叫貼身伺候的幾個姐姐都在身邊聽經文,一同去去晦氣,便打發了我們兩個過來。」
安平伯夫人唇角一僵,但笑容還是沒有崩解:「誦經?可是清暉道長在潤安堂里?」
小婢女眼裡帶上些迷茫:「不是呀,是玉姑娘。前段日子不是清暉道長說,要玉姑娘夜裡在飛紅園焚了經文,第二日清晨便到我們太夫人這誦經的嗎,姨奶奶怎麼都忘了?玉姑娘一早便來了呢,此刻該念完了吧。」
「本來清暉道長要來看著的,可今個兒天才亮,就報信說研究出了新丹方,要閉門煉丹,來不了了,只差了兩個道童過來。」
話音落下,一聲帛料撕裂的聲響從後頭傳過來。
趙慶姍手裡緊攥著帕子,深深低著頭。
小婢女回過頭,嚇了一跳:「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安平伯夫人扯著笑,
「是我糊塗了,全然忘了這事。你們玉姑娘如何了?我聽說前兩日,她病了。」
小婢女回過神:「哦,今日玉姑娘瞧著確實臉色不大好,不過應當不打緊,姑娘念經的時候沒見著什麼不適。」
安平伯夫人僵硬著點頭,唇角已經在隱約抽動,出氣也粗重起來。
轎子到了潤安堂,兩人快步入了院門,卻只見院子裡一片寂靜。
貼身伺候王老太君的藍蕖先一步出來,笑著拜她們:
「姨太太,表小姐,可巧您二位來了,太夫人剛喝了藥,聽了經文,此刻精神頭正好呢。」
安平伯夫人站在原地,感覺喉嚨里出聲都頗有些艱難:
「那可真是巧了,我來的路上,聽底下丫頭說憐脂過來誦經,還怕撞了時辰,得等上一等。」
藍蕖:「也是時辰接的好,玉姑娘方才回了珠玉院,您們就到了,太夫人定然高興。」
安平伯夫人渾身涼透,強扯著臉皮笑:「好,好。」
趙慶姍站在她身後幾步的地方,低著頭,破天荒地一直沒有張口。
臉上的表情誰也瞧不清,只看見她的肩頭好似有些顫抖。
…
今日她們待的時辰比往常短許多,辰時尾來的,沒到午時就出來了。
角門處守著的安平伯府下人都是嚇一跳,上回他們主子這麼快出來,府里少爺被打得半死。
但今天卻不見誰傷著,可兩人的臉色都是不一般的古怪,明明妝粉白面,與侯府送人出來的丫鬟還笑眯眯的,一轉頭,神色卻把整張臉都帶得黑沉了。
一言不發上了馬車,伯府的馬夫不敢說話,無需吩咐,立時揮鞭催動馬匹。
車廂里像是灌了水,沉悶到窒息。
趙慶姍手都在抖:「母,母親,你不是說……!這是怎麼回事?」
安平伯夫人的面容已然沒有往日溫柔,緊著牙,吊著眉,鼻翼顫動,怒目惡容。
沒答她的話,而是赤著眼,不知在想什麼。
趙慶姍也不敢再說話,只在一旁縮等著。
行出不久,馬車忽的重重顛簸一下,很快又歸於平靜。
趙慶姍一肚子懼怕怒氣沒處發,立時轉頭,厲聲呵斥:
「沒長眼的東西!好好的平路也不會走,是想害誰?!再不盡心,明個兒把你全家一同發賣了去!」
她吼完,拿起帕子狠狠抹了眼角的淚。
一通怒斥,外頭卻沒個討饒的回聲,只是馬車還平穩走著,速度似乎還提起來了。
過了好一會兒,又是一次把車廂壓得一震的顛簸。
這回連安平伯夫人都露了怒氣,趙慶姍咬著牙,側身推開窗,掀開轎簾:「都是死人了……」
眼睛看清外頭,猛地僵住。
平日走在車馬旁邊的婆子小廝,全都不見了蹤影。
馬車也沒走在往常她們回府的道上,而是拐進了不知道哪處不見人影的巷子。
「母親!」趙慶姍尖叫一聲,而後驚恐地朝外喊,「李嬤嬤!紅玉!人呢?!」
外頭沒人,可馬車還在往巷子深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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