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瑟似笑非笑：「朝焰是頭上戴藍穗子的那個？」

她話鋒一轉，又道：「那麼，你有幾成把握？需不需要我走一趟？」

孫道煉自得的一笑：「這點小事，何須勞動掌門？您且放心，獨我一人便能辦得妥妥噹噹。」

阮明瑟心下失笑。

如果說片刻前，這弱雞書生一樣的孫道煉揚言要改姓「練」，她還只是心中懷疑。

這會兒他將這份盤算說出來，她幾乎已能確定。

這一番話，說的是極漂亮的。

仿佛只是要堅定的與孫家劃清關係，跟著她這個九歲大的掌門一條道走到黑。

可實際上呢？

阮明瑟憑著現下的這番布置和人手，完全可以笑看孫家的不自量力，了不起還能武力鎮壓。

但如果按照孫道煉這一套流程走下來，令他帶著東西分宗出來。

表面上看，孫家的靈犀峰和一系列的功法、秘籍、傀儡等等，此後與靈傀島再無半點干係。

可剛更名為浮游峰的靈犀峰，以後到底是隨著孫道煉姓「練」呢？

還是依舊屬於宗門，姓鄧？

阮明瑟憑本事收來的租賃費用，怎麼就變成了饋贈？

而且，宗門初立，這就有了自帶產業的第一世家。

打得一手好算盤啊……

想來因為年紀，她這是被人明晃晃的小瞧了呢！

阮明瑟面無表情的盯著孫道煉，忽的勾了勾唇角。

「這件事，換個傻子去，都能談妥吧？」

她這話一出，孫道煉臉上淡淡的笑意頓時僵住了。

可是，阮明瑟全沒有給他留臉的打算。

「讓我來猜猜，你會怎麼跟孫家說？」

她疊指敲了敲案頭，輕聲道：「活人煉傀一事太過殘忍，孫家族中反對的聲音想必不少。眼下失了靈傀，道統如何傳承，如何改換局面，都是問題。」

「可是，自來有舍便有得，況且，這也不是真正的舍……」

阮明瑟語帶蠱惑，笑吟吟的繼續道：「孫家自此可分為明暗兩支，一頭繼續留在靈傀島發展，而另一支，便在我孫道煉名下，進入新的宗門。」

她說到這兒，孫道煉張了張嘴，似想辯解。

阮明瑟卻完全沒讓他開口，直接又道：「大家萬勿只盯著靈犀峰，要知道，各個家族為了這新的宗門，出血都不少。若是我孫道煉能拿下這宗門的掌門呢？若是能幹脆讓各家所獻最後都姓了孫呢？這才是長久之計啊！」

「而且，有了靈犀峰，我在宗中天然擁有更多的話語權。不光朝焰，朝字輩的小輩均可逐年滲透進宗門裡去……」

阮明瑟站起身來，袖著手，看向面前的文弱青年，一字一頓道：「一個九歲大的毛丫頭，哪怕境界高些、能戰些，又如何？」

「這世上的事自來拼得不是個人修為，而是家族的長遠發展！」

她這一番話，連消帶打，可謂把孫道煉心中的齷齪揭了個底掉。

半分餘地都沒給他留。

「以上，我說的對不對？」

阮明瑟面上的笑已經盡數收斂，眼底一片漠然。

孫道煉臉色發白，嘴唇動了動，終究沒說出什麼來。

「總是有你們這樣的小人，局面將將打開，事兒還沒辦成，便蠅營狗苟、爭權奪利起來。」

她每說一句，孫道煉的臉就難看一分。

這時，她話鋒一轉，忽然道：「不過，我可以再給你一個機會。」

「你自去你的靈傀島，愛改姓什麼，隨你高興，且不必再回來了。」

「掌門——」孫道煉終於急了。

阮明瑟抬手，將他未盡之言全數擋回，面色淡淡道：「孫朝焰可以留下，只留她一人。而且，三代以內，孫家不可使人入宗門。」

「這一點，我會告知所有長老，你也需發下心魔誓。」

她轉身看向窗外，聲音飄忽的繼續道：「小至一屋，大至天下，發展得久了，許多事無法避免。但，不能在這時候，也不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苗木未成，蛀蟲已至，這是破家之兆。」

……

孫道煉走了。

各掌峰長老知道，孫秀姑知道，就連已經更名為「練朝焰」的藍穗子也知道。

但沒人多嘴過問。

阮明瑟覺得，這其實算是樁好事。

孫道煉回了靈傀島，想來可以壓制住蠢蠢欲動的孫家，少一個麻煩。

而且，阮明瑟在的時候出了這事，恰好也能敲打一下心思不純的各路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