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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什麼?」

「滿哥家裡那隻貓,」林思弦不慌不忙道,抽出一張紙巾擦嘴,「我吃完了,可以走了。」

陳寄率先出門,一直走在林思弦前方,沒有回頭,徑直上了駕駛座。

林思弦有片刻疑惑,少頃一字沒提地坐在了另一側,猜測日理萬機的陳編要趕回去做事,但車啟動後依舊不是回酒店的方向。

飯後有些睏倦,林思弦聲調都拖長:「去哪兒?」

陳寄沒答話。林思弦第很多次感慨,扶滿一天說的話可能比陳寄半輩子都多。

車上收音自動播放,電台情歌已經停了,現在是天氣預報。未來三天繼續維持陰天,有百分之六十的降雨概率。

陳寄突然道:「你上次還沒回答。」

「什麼?」

「我第一次拒絕替你打傘的時候,你說了什麼。」

林思弦此刻已經不意外陳寄的任何直白,他望著窗外,GG欄上的紙張泛黃,像給這盤磁帶繼續蒙塵。

「原來那天陳編說的是我嗎?」林思弦說,「抱歉,我記不得了,我當時怎麼會那樣呢?」

林思弦不知道陳寄有沒有回他。他的睡眠障礙這幾天一直沒能緩解,晚上輾轉反側不得入眠,難得坐了回副駕駛開始Food Coma,食物昏迷,眼皮幾近閉合。

他覺得自己做了一個無比漫長的夢。行走在泥潭,沙石在跳舞,天上下著光碟碎片,火焰筆直落入人間。

睜眼才發現這刺激性氣味不是夢裡燃燒的灰燼,而是來自於周圍的瀝青路。林思弦轉頭觀察,自己睡了一刻鐘,而他們正在一條剛剛修好的寬敞大道上,四周無車,枯樹並排在旁。

林思弦睡眼惺忪地問:「現在在哪裡?」

不答話。隨便吧,反正自己清閒。

輝騰右拐,前方一路直行,再無彎道。

等到枯樹編織成一片網,林思弦才開始覺得不對,車在緩緩加速,而睡意從身體裡逐漸退卻。

他儘量維持聲音穩定:「陳編,我們要去哪裡?」

還是沒有回答,而林思弦也無心等他回答。林思弦的餘光牢牢鑲嵌在儀錶盤上,九十,一百,一百一……到下一個刻度前,林思弦徹底偏開臉,沒有勇氣知道指針的位置。

「陳編,」他聲音在顫抖,「能開慢一點嗎?我有點暈。」

林思弦害怕高速行駛,尤其是在前座。部分理由是天生,同理他也害怕飛機顛簸;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七歲時呂如清開車載他,同時在電話中爭吵,踩油門的腳隨語氣加重,最後直直撞向一棵楊樹——林思弦被抱出來時睫毛掃過尾端的一片樹葉。

林思弦沒向任何人提過自己的恐懼,連面對呂如清都閉口不提。

這件事只有陳寄知道。

引擎聲像硫酸侵蝕林思弦神經中樞,用來平復心跳的呼吸被制止,他看不了前方,看不了窗外,只能緊閉雙眼。右腦也受到毒害,意識被腐蝕得渙散。

陳寄想幹什麼?要讓我求他嗎?

不可能。這輩子林思弦沒求過什麼人。但那是他清醒的時候,而現在他快要失去思考的能力,用微不可聞的聲音道:「陳編……拜……」

還是沒能說完。

現在時速是多少?這條路有多長?

在林思弦窒息而亡之前,他倏然睜開了眼,恐慌將瀝青路撕成碎片,灌入他的眼眶和鼻腔。傷口的血液蒸發,凝華成最後一句話:「陳寄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時速過高,緊急制動距離超過一百米。

剎車聲將氧氣重新輸送進口鼻,安全帶快要嵌進林思弦肋骨里。

心跳像鼓鳴,快要破骨肉而出,以至於陳寄的聲音也隨回音放大:「想起來了?」

林思弦額角的細汗滲進亂發中:「什麼?」

陳寄平靜得像在過紅綠燈:「那天你說了什麼。」

林思弦胸腔起伏,聲音微弱但語氣冰冷:「你瘋了。」

「看來是想起來了,」陳寄食指敲了敲方向盤,車又啟動,以合適的速度穩定行駛,「那我們應該可以正常對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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