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有時候事情也會有些微小的意外。
二十號那天晚上有一場慈善晚宴,舉辦地址在離城區幾十公里的洛棲湖邊。這場晚宴的性質有些複雜,由好幾方協同承辦,既搞募捐又搞藝術頒獎,本質是為了發一些看起來漂亮的新聞通稿,同時作為圈內人攀關係的平台。李主任在慈善基金那邊掛了個身份,把他比較關照的幾個人都叫了過來。
大概是上次那條微信讓李主任覺得「孺子可教」,林思弦也成了邀請名單之一。
陳寄一進場便看見了林思弦。林思弦出席這類場合不多,今天看起來特意收拾了一下,當然在場不包含陳寄在內的大多數人都或多或少作了些打扮,甚至有位穿了金色西裝,看起來想上台代替獎盃。
跟這位兄台相比,林思弦則收斂很多,他只是穿了一件剪裁合身的襯衫,鬆了最上面一顆紐扣,沒有珠寶裝飾顯得他脖頸的線條和袖口露出的腕骨更為明顯,頭髮倒是有好好梳理過,很柔順地攏在腦後,多出一種溫柔之貌。
當然陳寄知道他在這種場合不需外貌襯托,一向待人便是很溫柔的。他很自然地跟身邊人談笑,被人拍了拍肩膀。
李主任對他的選擇很滿意,在陳寄身旁誇讚道:「思弦就得這麼穿,真漂亮,是不是?」
陳寄從服務生托盤上端了杯檸檬水,不置可否。比起漂亮、好看等概念性描述,他只是想到了十七個小時硬座後見到的林思弦。他本以為林思弦會一直如此。
儀式開始前調試了一下設備,音響的雜音吸引所有人視線聚向一處。於是陳寄不可避免地對上了林思弦的目光,他好像有片刻的詫異,看起來很不符合外貌地呆了一秒,在旁邊的人跟他說話時又恢復了神色。
「陳編,」身後有人叫他,給他遞了個手機,「幫你弄好了。」
陳寄點點頭:「謝謝。」
陳寄大概知道林思弦呆楞的原因。他昨晚跟人通宵改了點內容,在工作室里休息了片刻,醒來沒有未接也沒有消息,仔細一看發現睡著時手機跌了一下,電話卡接觸不良收不到信號,而才搬的工作室還沒來得及安路由。本想找個取卡針調一下,李主任那邊半天聯繫不到人直接派車到樓下了,索性直接來場館換。
而跌之前手機上最後一條消息便是來自林思弦,問他會不會來這次晚宴——看起來像是陳寄故意沒回他一樣。
拿回調好的手機後,上面果然有林思弦後續發來的兩條消息——「為什麼又不理我」和「為什麼你電話是不在服務區」。
在陳寄沒想好要不要回復前,儀式已經開始。流程很傳統老舊,幾個領導致辭,搬了一撥獎,宣了幾個項目,記者拍了一撥照片便結束。
晚宴開始,陳寄吃東西一向快,沒多久便放了筷子。他回了幾條工作消息後,這SIM卡又不靈了,手機多半是真摔壞了。
吃到一半有人過來傳話,今天雲簡老總也在,叫陳寄去湖邊敘敘舊。雲簡那邊好幾個人都是老熟人,合作過兩三次,陳寄過去隨口聊了幾句。
雲簡的內容官是中法混血,法國出身,二十歲才回國,說中文語調有些幽默,用詞又很考究:「每次看那個老頭台上講那樣子的話我就如坐汁張。」
「針氈,」旁邊的人糾正他,「咱們先學走路再學跑,先別用成語成不?」
幾個人笑了兩圈。雲簡老總問陳寄:「今天來的那個是你上次說的林思弦不?還挺出挑的。」
「對,」陳寄點點頭,「要是最近還有其他項目,我把他信息發給你。」
湖邊的人都健談,聊得還算盡興,陳寄回去時晚宴已經散場。這次有景區贊助,給每個來場的人都開了間房,陳寄跟那混血住一層,在電梯口告別時對方還整了個浮誇的貼面禮。
陳寄邊走邊連著WI-FI,前面突然有人叫他的名字:「陳寄。」
抬頭林思弦正目不轉睛看著自己。他看起來喝了點酒,因為鎖骨處也有些泛紅,但根據陳寄判斷還沒到酩酊大醉的程度。
「怎麼?」陳寄問他。
「你,」林思弦停頓了一下,若無其事地問,「又把我拉黑了嗎?」
陳寄猜到林思弦誤會了,畢竟在席間他用了會手機,其他時間撥打又顯示不在服務區。
解釋只需要一句話,但陳寄突然之間又產生了那種錯覺——在林思弦漫不經心的外殼下,他似乎有很強烈的惴惴不安。
於是陳寄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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