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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受傷失血的人是他,但他的手比我還要溫熱,也不知道病人究竟是誰。

「可能在外面吹到風了。」我掩飾道。

宋恆焉緊握著我的手,過了片刻才說,「要是有不開心的事,你可以告訴我的。」

忍了一路的眼淚猝不及防就掉下來了,我自己都被嚇了一跳,連忙抬手去擦。

「就只是,」宋恆焉身上的熱量源源不斷地通過掌心傳遞過來,讓我的情緒也鎮定了一些。「發現我媽真的沒有很愛我,所以,有點傷心了。很好笑吧?我都這麼大個人了……」

都這麼大個人了,都早該對陳女士的偏心習以為常了,為什麼還會突然難過呢,我自己都搞不懂了。

宋恆焉抓著我的手,很認真、鄭重地回答我其實不算疑問的問題。

「不好笑。」他說。語氣堪比在許下什麼承諾。

「一點都不好笑。」

以前我這樣半開玩笑地把傷心事和朋友說的時候,他們不知道怎麼安慰,就哈哈幾聲,大家都笑一笑,這事就過去了,也沒有覺得委屈到不能翻篇的程度。

可宋恆焉如此認真地回答,我反而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了。

宋恆焉遞了幾張紙巾過來,我簡單地擦了擦,才想起來在他面前傾訴我媽沒有那麼愛我簡直像是往他的傷口上撒鹽,明明他父母雙亡了,他也未曾被他倆之中任何一個人愛過。

「對不起啊。」我一面狼狽地把紙巾團扔進垃圾簍,一面反思,「我也不知道我這是怎麼了,突然一下就這麼脆弱。」

宋恆焉抬手,示意我也躺下去。

等我一躺下去,就被宋恆焉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拽進了溫暖的懷抱里。他也沒說什麼,只是輕輕地拍著我的背,像我之前對他做的那樣。

我愣了愣,鼻子沒出息地發酸。

其實是我想多了,宋恆焉從來不會認為我的負面情緒是多餘的,不必要的。每一次我有什麼難過的事,他都是陪在我身邊,用自己的方式來安慰我的。

所以我也不用擔心我自己的表現太矯情,宋恆焉不是陳女士,不會在我哭的時候還冷嘲熱諷的,加劇我的難過。

「我想叫我哥明天陪我媽去複查。」我說。「倒不是我的新公司有多難請假,也不是我不願意陪她去,我就是覺得……」

覺得什麼呢?我也不知道。

我以前生病的時候,陳女士並非完全不照顧我。到了吃藥的時間,她也會提一嘴,叫我記得吃藥。

只是她絕對不會像對我哥那樣,把藥泡好了,端到對方面前,還拿個湯勺給對方餵下去,不忘一口一口吹涼。

因為在她看來,我的病總是好得很快,她也有很多事情要忙,既然我自己有手有腳,就沒必要騰出多餘的時間和精力來費心照料我。

可是在長大後,她每次不舒服的時候,首先都是來找我,不管我有沒有在忙。就算我請假了去陪護她,照顧她,也不會聽到任何一句好話,因為在陳女士看來,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我的工作沒有我哥好,我每天的工資沒有我哥高,就算我的任務暫時被耽誤了,事後多加一點班就可以做完,對我來說沒有任何虧損,這就是陳女士的邏輯。

但凡我有一點猶豫,陳女士就會搬出她以前是如何把我們兄弟倆辛苦養大的恩情來說事。所以我拒絕不了,因為我知道她確實很辛苦,因為我不想辜負她的辛苦。

可是為什麼總是我呢?我的工作也是工作,我要請假也不容易,扣掉的工資不會回來,加班也不一定就會有補償,有的時候領導還會懷疑我是在找藉口躲避工作,會把我叫去訓一頓。

我也會累,我也會難過。然而陳女士好像從來都意識不到。

就只是因為我沒有我哥優秀,所以我就應當被這麼對待嗎?

我吸了吸鼻子,一股腦地傾訴以後忽然有些清醒了。我很少會把這些事跟其他人說,一來是因為這是我家裡的事情,都說家醜不可外揚,二來是因為就算我說了,別人也沒法幫到我。

可是宋恆焉的懷抱太溫暖了,不知不覺我就全都說了出來。

他一直認真地聽著,沒有打斷也沒有不耐煩,等我說完才開口,「你只是太心軟了,難知。」

大概是確實不擅長言語,宋恆焉說得很慢,可是我能感受到,他有在專心地思考要怎麼說才能讓我好受點。

「我很喜歡你的心軟,但是既然你母親並不在意你,你可以試著對她強硬一點。」

我突然意識到,我不把這些事跟別人說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我害怕在我傾訴完之後,對方不僅不理解我的難過,還會反過來指責我不夠孝順,要我待陳女士再好一點,無論她是怎麼對待我的,畢竟歸根結底,她是我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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