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邊雷聲又響了起來,薛鷙突然又沒預兆地貼近他,低聲道:「我怕打雷,你幫我捂著點耳朵。」
沈琅嗅見一點他身上的酒氣,皺著眉拽開他手:「少在這裡發瘋,你怕雷還是雷怕你,殺人殺的濺上一身血,這會兒才怕起報應來?」
薛鷙不聽他說話,乾脆直接拽過沈琅的兩隻手,捂在自己耳朵上。
他確實不怕打雷,只是眼下頭疼得厲害,沈琅的手冷,貼在他雙耳和太陽穴上冰的很舒服。
拉著他的手貼在臉上時,薛鷙看見了他右手裡緊抓著的那隻香囊,眼神微微一頓,而後開口道:「你想你阿娘了?」
沈琅目光微黯,並沒有答話。
「我七歲那年,我阿娘懷著我小弟,還不到生產的時候,那天去地里送完飯回去,躺在榻上小憩,悄沒生息地就去了,一屍兩命。」薛鷙輕聲道,「村中里正請仵作來瞧過,只含糊說是『孕而暴卒』,也不知是什麼病。」
沈琅不知想到了什麼,抿了抿唇:「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麼?」
薛鷙拿起他那枚香囊舉高了,眯起眼看,答非所問道:「你阿娘手藝不好。」
「還我!」
薛鷙不肯把手放下,沈琅一隻手被他拽住了,不能起身,自然也就夠不著他手裡的香囊。
「薛鷙!」
「你也和我說說你的事,我就還你。」
沈琅冷聲道:「我沒什麼事可說。」
「我聽金鳳兒說,你也差點有了個小弟。」
沈琅惱起來:「聽他信嘴胡說!」他知道金鳳兒一向是個嘴上不把門的,可自己的私事,他怎麼也敢同薛鷙講?
薛鷙道:「那日是他說漏了嘴,我無意聽見的,方才我也與你說了過去,你別太小器了——你阿娘究竟怎麼死的?」
沈琅盯著他眼,半晌才冷冷地笑:「被人活生生破開了肚皮,掏出胃腸嬰孩,淌了一地血橫死的。」
薛鷙忽然沉默了。
良久才又開口:「……那你爹呢?」
「他倒算囫圇有具全屍,只是渾身被打的沒一塊好皮了。」
「誰害的?」薛鷙追問。
沈琅看見他眼裡的情緒,像是心疼,又像是憐憫,於是他忽然不笑了:「你信了?」
「你騙我?」
「只許你唬我,不許我騙你?」
薛鷙往上抓住他手,灼燙的手掌覆住了沈琅那隻冷冷的手:「我以後不再唬你,你同我說實話,你爹娘究竟怎麼死的?」
沈琅想把自己那隻手抽回來,可惜沒拽動,他看著薛鷙的眼睛,心裡不由覺得好笑。他原以為這匪首野蠻粗魯、鐵石心腸,但相處這一段時間後,沈琅卻發現這人雖然表面上愛犯賤,可其實很「心軟」。
外頭「轟隆」一聲,像是又劈下來一道雷,似乎是有樹木被劈倒了,好大聲響。
等聲音停了,沈琅才說:「實話麼?他們走商隊,不巧遇上風浪大雨,船翻覆了,一船的人都溺死了。」
這個聽起來倒沒那樣殘忍,只是薛鷙分辨不出,他這一次說的究竟是真話,還是假話。
薛鷙開始覺得有些冷了,於是脫下外袍,又扯過沈琅身上的一半棉被,毫不客氣地鑽了進去。
他渾身滾熱,比先時扮狼叫來嚇唬沈琅那夜還要燙。沈琅感覺到這人緊挨著他手臂,不多時,又向下握緊了他的手。
沈琅心裡只覺得彆扭,他年紀雖小,但也不是全然不知事,他聽說過有些人好男風,家裡養著小唱書童,也聽聞過有人結成「契兄弟」,飲食起居,如同夫妻。
況且薛鷙知道他「秘密」,心裡未必只把他當男人看待。
再加上這山寨里除了土寇們帶上山的家眷,便全是男人,薛鷙總來找他,又恬不知恥地爬上他床榻,想來是心裡覺得寂寞了。
他雖不想,可薛鷙要是想強來,他也避不過。
沈琅閉了閉眼,他若一直困在這匪窩裡,做個所謂的「狗屁師爺」,到時只怕朝廷派兵剿匪,連他也一起給殺了頭。
那李三爺雖與他交好,可在這寨中真正有話語權的,其實只是薛鷙一人,他要想抓住一線生機,便只能儘量討好薛鷙。
沈琅胡思亂想了好一會兒,卻不想擠在他身側的那個人卻只是抓緊了他手,再沒有下一步動作。
他轉頭去看薛鷙,只見他眼半閉著,像是下一刻就要睡熟過去。突然地,薛鷙便鬆開手,在榻上一轉身子,極近地對上他眼:「你看著我做什麼?」
沈琅沒說話。
薛鷙有些半醉,身上又發著熱,在能感知到對方溫熱呼吸的曖昧氛圍里,他沒能注意到沈琅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只有審判與衡量。
他在思考自己有沒有可能拿捏住這個「心軟」的匪頭,可後者卻把他長久注視的眼神當成了索吻的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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