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低頭用湯匙攪了攪那碗棕黑色的湯藥,舀起一勺送到沈琅嘴邊,沈琅:「不用你餵。」
「我偏要餵。」
沈琅不高興地看他一眼。
薛鷙嘆口氣道:「你媽餵你你怎麼都吃得好好的?和她能撒嬌和我不能?」
他把湯匙遞過去,沈琅就別開臉,聲音冷冷地:「你要是有餵孩子的癮,乾脆自己生一個玩去。」
「你給我生嗎?」
沈琅回頭看見他在笑,那笑有一點不懷好意,於是他罵:「你去死!」
他一大聲說話,就震得頭又疼起來,他用掌跟托著揉了揉額角,薛鷙不笑了:「唉,我去死,你喝藥好麼?藥要涼了。」
好說歹說,沈琅才終於肯喝他餵的藥。
餵到一半,薛鷙忍不住往自己嘴裡也送了一口,這湯藥苦得他舌根發麻,整張臉都猙獰了起來。
「好苦!」他感嘆。
沈琅終於很輕地一笑,眉眼間浮上一點血色:「你以為呢。」
他湊過去,抓住薛鷙捧碗的手,乾脆就著那碗直接將剩下的湯藥一口氣喝完,喝完了,那股噁心感才慢慢反上來,沈琅忍著沒有吐,不然又要把金鳳兒叫回來給他重新煎藥,太麻煩,還平白受這兩趟的罪。
一碗湯藥下去,沈琅又發了一身冷汗,貼身褻衣汗濕了,濕膩膩地貼在身上,很不好受。
這幾日總是邵媽媽和金鳳兒在這兒輪流守著替他擦洗更衣,眼下只有薛鷙在,沈琅就是難受了也不想和他說。
這會兒才是亥時初刻,沈琅習慣晚睡,近日又因為發熱,白日裡吃完藥總貪睡,白天把覺睡夠了,夜裡便要熬得更晚些。
薛鷙這兩日忙得厲害,並不像之前那樣時常過來煩他,多是晨起時天剛蒙蒙亮,才來他屋裡略站一站,見他還在睡,看幾眼便走了。
因為「販私鹽」的事兒,薛鷙這些日子沒少忙著應付那些官老爺,心裡很為此受累,他不喜歡打官腔,更何況那些吃的腦滿腸肥的官吏又總喜歡揣著明白裝糊塗,講起話來隱約其辭,總不置可否地吊著人。
說來說去還是銀子給的不夠。可掉腦袋的事他們做,賺的銀子卻有不少進了那些狗官的口袋裡,就這樣,還得時時捧著恭維著,看著人家的臉色可勁逢迎。
這事兒說實話還是李三幹得好,這人脾性溫和,處事八面玲瓏,薛鷙平時總喜歡推他出去和這些人打交道。可這些官吏們畢竟不是其他山頭上的小匪頭,他作為天武寨的大當家,也不好躲著不出面。
因此這幾日薛鷙心裡真是煩透了。
他一邊想著這些事,一邊拿著水盆出去打了半盆水,進來摻了些炭爐上燒得滾熱的水和一和,抬頭問沈琅:「你洗臉的帕子放哪兒了?」
「不知道。」
薛鷙去箱奩里翻了翻,摸出一塊月白色的汗巾,帕角繡著一小叢綠色蘭花,很是漂亮別致。他這人對吃穿用的都很不上心,用的手巾還是舊衣上裁下來的一塊方布,邊尾都懶得用線鎖住。
薛鷙把那方手巾打濕了給他擦臉,他擦得很粗糙,把打濕的汗巾子往沈琅臉上一蓋,胡亂揉了把,就算擦好了。
給沈琅擦完,他才彎腰去洗自己的臉,他懶得再去找自己的手巾,乾脆就順手拿沈琅的擦了臉。
沈琅看見了,皺著眉道:「你憑什麼用我的?」
「不能用?」
沈琅不樂意和別人共用東西,聞言冷聲道:「行,那帕子我不要了,你拿出去丟了。」
薛鷙感覺莫名其妙:「這盆我也用了,你怎麼不說?」
「盆也不要了,一起丟了。」
沈琅語氣冷冰冰的,帶著刺,扎的薛鷙心裡也火起來:「你現在吃的穿的哪樣不是我給你的,這么小氣像話麼?」
沈琅不說話,眼神更冷了。
薛鷙挺重地把那手帕甩進銅盆里,然後大步流星地走過來抓住他的後頸:「嫌大爺髒呢,我到底哪兒髒了?」
沈琅冷笑,應的卻是他前一句話:「你以為我很稀罕用這些破爛麼,你放我下山,我也不用你的。」
薛鷙原來只是語氣凶,臉上還帶著幾分半開玩笑的玩味,可聽見他這句話,他的臉色陡然地就冷了下來:「下什麼山?你現在是我的人!」
沈琅還是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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