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九月初二。
沈琅聽說昨夜李崧和幾個土寇混在一起吃酒鬥牌, 吃得酩酊大醉,誰知回去路上,卻晃晃蕩盪地摔進了一個坑洞裡, 好險沒了命。
清晨被人發現救出來的時候, 左臂已經斷了, 眼睛也被底下的木刺戳瞎了一隻, 小腿上還被蹭掉了一塊碗口大小的皮肉。
李崧也不是傻子, 清醒過來後, 他便猜到是這寨子裡有土寇看他不爽,故意陷害他的。
薛鷙和李雲蔚並沒有給他安排什麼活干, 他成日的只在這寨中閒逛,餓了吃飯、渴了喝酒,也算快活。
再一個就是, 他做了這麼些年的匪首, 下意識地便還是對底下那些小土寇們呼來喝去,李崧細細一琢磨, 猜測應該是有人因此眼紅記恨上他了。
於是他醒來後第二日, 便一瘸一拐地找到了薛鷙那裡去, 想叫他替自己要個說法。
他認為自己就算吃得再醉, 也不至於不認得路, 昨夜和他一起回去的還有一個姓趙的土寇, 非要拉著他往小道上拐。他才剛來不久, 不認識這寨中陷阱,還說得過去, 可那個姓趙的分明已經是這寨中老人了,怎麼反倒不知道避開,還要往那裡去呢?
薛鷙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傷, 看見他右眼上纏著的紗布:「連眼睛也摔到了?」
「別提了,讓那坑洞底下的木刺給扎的。」李崧憤怒地說道,「你幫我把那個姓趙的給我叫出來,我當面問他話!」
薛鷙道:「他大約也是吃得太醉了,昨夜睡在那坑洞附近的草叢裡,一晚上也沒回去。」
頓了頓,又道:「你也少吃些酒,每日都喝得酩酊大醉,像個什麼樣子。」
李崧登時更氣惱了:「那麼我的痛就這樣白挨了?那姓鄭的老婆子說了,我這半隻眼睛算是瞎了,再沒得治了。薛鷙,我以為你是我最講義氣的兄弟,如今連你也看不起我了,是不是?」
薛鷙猶豫了一下,沒立即答話,李崧便冷笑一聲:「我也不受這窩囊氣了,趁早和我妹子兩個人去找根樹幹吊死好了!」
他轉身就要走,薛鷙追上去,一把抓住他肩膀:「李崧,別意氣用事。」
「他趙大也是我天武寨里的老人了,你說是他故意,可也拿不出證據來不是?我若隨意處置了他,豈不叫其他弟兄們寒心麼?」
「那我這隻眼就白瞎了?」李崧怒道,「薛鷙,我同你一道長大的感情,難不成還不及他那個『老人』了?」
「好了好了,」薛鷙嘆了口氣,「我過幾日找個由頭,連著你這件事一起,押他下地牢,你幾時消氣,我便幾時放他出來。」
李崧心裡其實覺得還不夠,他恨不得叫薛鷙把那個姓趙的眼睛也挖出來賠給他。可這裡到底不是他的水寨,他如今和妹子寄人籬下,薛鷙就是心裡記掛著他家的恩情,誰知他又能記得了多久。
況且他其實有些發覺了,薛鷙近來對他的態度似乎有些古怪,他雖不是個敏感的人,可也隱約覺得兩人之間仿佛有了一層隔閡,薛鷙好像不再像他剛來時那樣親近他了。
這樣一想,李崧只好咬咬牙忍下了這口氣。
「果真?」他問薛鷙。
「那是自然。」薛鷙道,「你是我義兄弟,我當然向著你。」
說完他又攬著他的肩膀,寬慰道:「回去好好養傷,這些日子就別再亂走亂動了,我叫李三送些補藥過去給你,別留下什麼病根才好。」
他這樣的語氣,倒是又有了幾分從前的樣子,李崧心頭的怒氣總算是略消了幾分,他忽而又嘆了一口氣:「從前我在南邊做匪時,不知挖了多少人的眼睛,如今輪到我自己了,也真是……報應吧。」
「別多想了,把身子養好要緊。」
*
李崧自認為是個命很硬的人。
從前在船寨上做匪首時,為了使大傢伙信服,每回和其他匪幫火併,他總是沖在最前頭的那一個。
這些年身上大傷小傷也受過不少,可算下來,也都不過只是些皮外傷,養些日子也就自己長好了。
那日官兵趁夜殺進他們船寨,也不知是不是他命好,那一夜竟突然失眠,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沉。
因此他很快就聽見了外邊的廝殺聲,李崧打開窗子遙遙一望,只見前面火光一片,他見來的人並不是什麼匪,而是官兵打扮的人,心裡頓時已經涼了大半。
李崧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想的,竟沒有和弟兄們一塊上前應敵,他不聲不響地收拾了些許財物,隨後便往近旁的李雯錦屋裡去了。
他爹娘住的屋子在前頭,李崧沒膽量賭命過去救人,稍一猶疑,人便已經和那零星幾個逃出來的人,坐上了一艘李崧預備在屋後用來逃命的小船。
這一回他摔進坑洞,不僅折斷了骨頭,還瞎掉了一隻眼,按理說也算重傷了,可他也就剛傷那會兒發了兩天熱,在屋裡還沒待滿一個月,便又吊著半根胳膊出去閒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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