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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鳳兒有些為難:「今日風大……」

沈琅似乎從他的眼神里察覺出了什麼,於是道:「開窗。」

金鳳兒只好磨磨蹭蹭地走過去把桌案前的那扇菱花窗打開了,外邊並沒有什麼風,沈琅的目光落下去,恰好和驟然抬眼的薛鷙對上了視線。

「我才想問你,」豫王說,「那個人,你還沒擺平?」

沈琅的眼中露出了幾分隱約的驚詫。

「他在對面牆根底下坐了三日,你不知道麼?」

沈琅轉頭看向金鳳兒,後者連忙低頭,小聲道:「媽不讓我和你說……」

頓了頓,他才又道:「他一直寸步不離地坐在那兒,也不怕別人看他,我見他這三日連水都沒喝過一口,誰勸都不走。」

「瘋子。」沈琅說。

底下的薛鷙似乎是看懂了他的口型,眸光微動。

「別管他。」沈琅冷淡地說,「他願意渴死餓死,是他的事。」

豫王笑了笑,忽然說:「他看上去不大像是普通人。」

沈琅頓了頓,隨口道:「地痞流氓罷了,殿下不必將他放在心上。」

豫王在他側手邊落座:「是麼?你若不方便動手,我叫人解決了他便是了,若只是個普通潑皮,想必料理起來也不麻煩。」

「殿下不必費心,」沈琅道,「小事而已,我自己來。」

豫王盯著他的眼,還是笑:「好,你的事,本王不過問。」

金鳳兒給豫王奉上一杯煎茶,聞著便有股很濃的茶香氣,他輕輕呷了口,便放下了。

「朝廷起封了一名老將,明日便讓他率兵去守邊境。」

「誰?」

「陸驍暘。」豫王道,「很老了,年近花甲。」

沈琅有些走神,只心不在焉地回了豫王幾句話,後者見他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忽然問:「楫舟,你在想什麼?」

沈琅說:「這兩日睡得太多,腦子有些發懵,殿下見諒。」

「那就不說那些了,」豫王道,「近日我又新得了些古董字畫,等你什麼時候得閒,來我府上同賞。」

沈琅笑笑道:「好。」

在他的餘光里,牆根底下那人終於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然後側對著他這邊,一步、一步地離開了。

見他終於走了,沈琅心裡鬆了一口氣的同時,還有一種莫名的疼癢。像一處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傷口,看起來似乎已經完全痊癒了,但因為被悶得太死,其實內里正在慢慢地潰爛。

他覺得自己一定也瘋了,否則怎麼會覺得,那個人離開的背影,其實有一點……可憐呢?

*

酉正二刻,天色才漸漸暗了下來。

薛鷙其實並沒有走,只是躲進了原來的那條巷尾,到了夜裡,他便又回到了那處牆根底下。

他其實知道自己這是腦子又軸住了,知道這樣做既傻又丟人,可薛鷙說服不了自己放手離開。

他也承認自己的腦子並沒那麼好使,他坐在這兒枯想了這麼久,就只想了一件事。

怎麼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沈琅帶回去呢?偷也好、搶也罷,哪怕那個人心裡一丁點也沒他,他也認了。

薛鷙只要沈琅還像以前那樣待在他身邊,在他唾手可得的地方。那就很夠了。

坐在這裡的時候,他不想動、也不敢動,怕沈琅一眨眼又跑了。

他就是很不甘心,想不通,也不願意想通,所以腦子一下便寸住了,這裡沒有李雲蔚苦口婆心地來勸解他,因此他就只能一直寸在這兒。

薛鷙把額頭抵靠在膝上,終於在心裡給自己定下了最後期限,等明日一早,他就回天武寨,帶一隊身手最好的土寇來,然後趁夜殺進去,將沈琅帶回家。

沈琅恨他就恨他吧,一輩子都恨他也沒關係,總比什麼都沒有好。

正當他胡思亂想之際,耳邊忽然響起了一陣輕微的木輪滾動聲,緊接著他看見眼前驀地出現了一雙腳。

薛鷙緩緩地抬起頭。

「你不想活了,可以往別處去尋死。」

「我沒有……不想活。」薛鷙的聲音顯得很沙啞。

沈琅一隻手抓著木製扶手,微微皺眉:「我不是讓你滾回你的天武寨,為什麼非要在這裡丟人現眼?」

薛鷙覺得他說的話很刺耳,無論是語氣還是內容,但還是下意識地回答:「我把盤纏用光了……」

沈琅覺得好笑:「大當家二十六七的人了,好有出息。」

說完他便同身後的金鳳兒說:「金鳳兒,進去給他包些銀子來。」

兩人說話時,有一陣夜風緩緩吹過,薛鷙忽然又聞見了他身上那股熟悉的蘭花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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