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疼暈過去之前, 薛鷙及時停了手:「還不說嗎?」
「你應該知道, 我們這些人先時都是做匪寇的, 工於酷虐之刑, 你今日不說, 逼供你兩三日也就是了。」
那人蒼白著一張臉, 他到底也只是個普通兵卒,方才那樣的疼, 便已經叫他動搖了。他皺著眉咬緊牙關,口中低低地喊著「饒命」二字。
薛鷙見他毫不意外的樣子,也就知道關於他們這些守軍身份的消息大約就是從這些人嘴裡傳出去的。
「說吧。」
那人顫抖著唇道:「……是榮使君讓我們來刺探前線軍情的。」
「榮使君?」
「就是……汝州刺史。」這人道, 「好像是前些時日,韃靼人那裡差一個漢人來說和,說是只要我們肯配合,他們進城後決計不傷我們一分一毫。」
薛鷙似乎在思索什麼,聽他說完,才道:「沒了?」
那人點點頭,又道:「我們這些人也是聽他差遣,都是為了活命……求將軍饒我一命。」
薛鷙不可能把他放回汝州,看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若是帶回去恐怕還要浪費傷藥和口糧,乾脆將他腿上的箭矢拔了出來,正要給他個痛快時,這人又急忙喊道:「……將軍!我還有話說!」
就這一句話的功夫,他襠下已經濕透了。
「什麼話?」薛鷙看上去有幾分不耐煩的樣子,「快說。」
「我說了,能不能留我一條命?我不想死。」這人說著,忽然涕泗橫流,「……我不想死。」
薛鷙不置可否。
這人大約也是想搏一搏,並不敢拖延下去,張口便道:「前兩日,榮使君叫我們捉了許多從登封縣裡逃出去的百姓,差人從小路繞過登封縣送去了韃靼軍營里,這會兒估計就快要到了……」
薛鷙聞言皺起了眉。
那些韃靼人大約是想要用這些百姓來逼迫他們打開城門,他們手段從來陰毒,之前在東都戰場上,薛鷙已經親眼見識過了。
只是他沒想到那汝州刺史,叛國投虜便罷了,竟然還把手伸向了那些無辜百姓。
太無恥。
薛鷙讓隨行的弟兄把地上那些兵丁身上的皮甲扒了下來,連帶著射出去的箭矢也都一應拔了回來。
他們的軍備太緊缺了,如今連弓箭都不剩多少了,自然是能省則省。
直到打馬回到城樓底下,薛鷙的眉心都沒有舒展開,他們這些人對上韃靼,本就是蚍蜉撼樹,如今身後的汝州也被招撫了,更是腹背受敵。
薛鷙下馬時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這些賤|人!」
他去追那些兵丁的時候,仇二那裡大約是對那位「漢人軍師」用了重刑,薛鷙被人叫入營帳時,一股極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伏倒在地上那人像是死了一樣,背上一整塊皮膚不翼而飛,只剩下了血肉。
薛鷙神色如常地讓人把他抬了出去,隨後問仇二:「他都招了什麼?」
「他知道的也不多,」仇二道,「說是咱們登封后邊的汝州刺史已經被韃靼招撫了,那些韃虜也並非真心實意地想要招撫咱們,倘若打開城門,被他們發現咱們只有幾千兵力,他們必然會反水。」
薛鷙早猜到他們不是真心,他殺了韃靼不少輕騎,他們恨自己都來不及,哪會誠心招撫。
他想了想,道:「如今也只能先同他們耗下去了,只有援軍到了,咱們才有幾分勝算。」
仇二臉色不大好看,他頓了頓,才道:「倘若根本沒有什麼援軍呢?一切全是那個什麼豫王在騙咱們。」
薛鷙拍了拍他的肩,低笑道:「除了信他,咱們沒別條路可選——你怕死麼?」
仇二搖了搖頭。
「那不就得了,」薛鷙道,「大不了就是一個死字,黃泉路上有你大哥陪著你呢,怕什麼?」
仇二終於還是把話問出口了:「……那、那個人呢?」
「哪個人?」
「沈琅……」
薛鷙笑笑:「我和他說好了,下輩子一塊當小鳥去。」
他並沒有細講,可仇二還是莫名地就聽懂了他的意思:「他肯跟你去?」
薛鷙的眼神微黯:「我寧願他不肯。寧可他果真如我從前所想的那樣,情薄、意寡。」
……
一夜相安無事。
薛鷙原以為他們夜裡便會有動作,又怕他們無聲無息地就把雲梯架上了,於是便吩咐將士們徹夜點著火把守著城樓,沒想到他們竟真的不聲不響地等到了天明。
城樓上旭日初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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