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張五官英俊,比例優越的臉。
昨天那些殘餘的血跡被水一衝,變成了緋色的血珠,正一滴一滴沿著他高挺的鼻樑和利落的下頜線墜落。
不但不顯得悽慘,反而有種森然酷烈的味道。
段栩然視線聚焦,終於對上男人的目光。
那雙眼睛狹長深邃,眸色黑沉,和雨夜中那匆匆一瞥倒是吻合上了。
「你醒了,」段栩然眨了眨眼,遞過去一張紙巾,「先擦擦吧。」要不然血水弄到地上還得花時間打掃。
男人坐起身,動作遲緩地接過來,有點像小方卡殼了的樣子。
看他半晌不說話,段栩然忍不住問:「你怎麼會在垃圾場裡?」
男人擦完臉上的血,低下頭,檢視了一遍自己身上的傷口,再環顧四周,眼神中對一切都充滿茫然。
段栩然看出點端倪,「城東郊的垃圾場,你不記得了?那你還記得自己為什麼會受傷嗎?」
男人轉動漆黑的眼珠,注視著面前的少年和小機器人。
段栩然:「……不是我打的。」
小方插嘴:「主人和小方打不過你。」
段栩然:「……」
男人上身只穿了一件緊身的黑色無袖套衫,寬肩窄腰,呈現出充滿力量的倒三角形。
他手臂上的肌肉流暢緊實,青色血管微微在皮膚下隆起,看上去一拳就能把段栩然撅成兩截。
是打不過。
但這種事就不要這麼驕傲地播報出來了。
段栩然忙轉移話題:「那你叫什麼名字?從哪裡來?是幹什麼的?」
「……」男人繼續發愣。
段栩然等了好一會兒沒等到他的回答,犯起了嘀咕:「該不會是個啞巴吧?」
他聽說阿爾法有些勢力培養自己的打手,為了防止他們泄密,會故意毒啞他們。
「不知道。」
一個有些嘶啞的低沉嗓音打斷了段栩然天馬行空的想像。
男人緩慢搖頭,又說了一遍:「不記得了。」
「什麼都不記得了?」段栩然啞然。
怎麼比他還慘,他至少能記得自己的名字。
為了試著幫男人恢復記憶,段栩然稍微描述了一下在垃圾場撿到他的情景。
男人努力好幾次,什麼都沒想起來,反而露出頭痛欲裂的表情,臉色看著都白了幾分。
「算了。」
段栩然也不想繼續折磨傷員,「小方,你去把消毒劑拿給他抹一抹。」
男人身上的傷口已經不再繼續流血,但往外翻著紅腫的皮肉,看上去依然猙獰。
人既然活過來了,就給他用點藥吧。
段栩然把碗隨手放在小方頭頂,站起來對地上的一人一機說:「我要出去幹活了,你們就在家裡待著吧。小方,看著點他。」
小方是為陪伴小朋友而生,簡單照顧傷員應當沒問題。
-
剛走進垃圾場,段栩然就和垃圾哥迎面遇上了。
路很寬,但他還是默默往旁邊讓了讓。
垃圾哥臉色難看,瞪著金魚似的腫泡眼,故意走過來惡狠狠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晦氣玩意兒!」他嘴裡啐道。
段栩然被撞得打了個趔趄,站穩以後也不吭聲,埋頭接著往裡走。
他很有經驗的,這種時候你越搭理對方,對方越來勁。
但是,今天這樣顯然還不算完。
最先來的是這一片有名的無賴朱老三。
朱老三吊兒郎當搭著他的肩膀,問:「聽說你今天賺了筆大的?哥兒幾個最近缺錢得很,借兩個使使。」
段栩然十分主動,把所有衣兜都掏出來,一個個翻給他看:「花光了。」
朱老三搜了半天仍是不信:「放屁,你不是早上才拿到的?是不是藏家裡了?」
段栩然搖頭:「家裡機器人壞了,要花錢修。」他比劃著名描述維修店老闆的一隻眼睛,「不信你去問他。」
朱老三知道那個獨眼龍,半信半疑,滿不高興地嘲諷:「就你那破玩意兒還用花錢修?撿一個都比它好。」
他們都見過段栩然帶小方出門,一個和主人差不多的小廢物。
「它就是撿的,」段栩然說。
朱老三:「……」
朱老三罵罵咧咧走了。
至於其他來搶東西的,擠兌他的,故意找茬的,更是多不勝數。
段栩然就算習慣了,忍氣吞聲一整天下來,還是會覺得累。
最可氣的是今天的收益也大打折扣。
他捶了捶酸軟的胳膊,探頭望向垃圾場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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