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淵當即不敢再揭被子,只能把手從側面伸進去,摸摸索索把段栩然其中一隻手拉出來。
少年的手腕很細,腕骨輕微凸起,皮膚瓷白,像某種矜貴完美的藝術品。
唯一令人覺得突兀的地方,就是那條橫貫的駭人的傷疤。
看起來很深,很痛。
男人小心翼翼給段栩然擦著手心,左手拇指的指腹頂在傷疤上,下意識地來回輕輕摩挲。
他垂著眼眸,面色沉鬱,看不出在想些什麼。
小方蹲在男人旁邊觀察了半天,說:「溫度太高了,再這樣燒下去小主人會不會也變成傻子?」
小淵忽視了小方話里的「也」,把少年的手放回被子裡,問:「那怎麼辦?」
他眉宇間攏著焦躁,比平時多了一絲戾氣,看上去有點嚇人。
「得吃藥,」小機器人無知無覺,閃爍著屏幕扔出一個地址,「上次撿你回來的時候,小主人給你買了藥,塗完你就好了。」
小淵起身去翻錢盒子,把裡面所有星幣都取出來揣進口袋。
小方:「用不了這麼多錢,我們要節約一點,否則小主人醒來發現會生氣的。」
小淵跟沒聽見似的,對小方說:「你守著他,我去買藥。」
他推開門剛要走,驀地聽見身後傳來少年的囈語。
「不……不要……」
小淵回頭,大步走到床邊蹲下:「小然?」
他把耳朵貼上去,聽見少年哽咽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說:「不要……放我出去……救我……」
小淵的下頜線緊緊地繃起來,隔著被子抱住段栩然,一下一下拍著他,笨拙無措地重複:「不怕,我在,我救你。」
他像剛才一樣,捉住少年一隻手,把他完全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中。
溫度和重量帶來的雙重安全感終於安撫住了段栩然,他漸漸不再抽噎,趨於平靜。
良久,小方的機械音響起:「二主人,現在還要去嗎?」
「不去了。」小淵冷聲道,「小方,把毛巾擰得冷一點。」
這一整晚,段栩然都在忽夢忽醒中煎熬著,反覆折騰。直到快天亮的時候,才算真正睡沉穩了些。
察覺到他睡熟了,在床邊守了一夜的小淵站起來活動活動筋骨,出門買藥。
他心裡惦記著家裡的人,本想速去速回,到了藥店的櫃檯前卻犯了難。
這些玩意兒林林總總,價格不一,哪一種才能治好少年?
「哪種……最好?」他問藥店的人。
店員一聽,立刻知道這人對此一竅不通,想來從沒消費過這種東西,心中一百個瞧不起,卻礙於對方那張凶神惡煞的臉,不敢表現出來。
「客人,這個藥最好了!包治百病的,」店員也不問他是什麼病,從藥櫃最高處翻出一盒落滿灰的保健藥,諂笑著遞給男人,「就是價格嘛,要貴一點……」
「多少?」
男人掏出兜里的一疊星幣。
店員眼珠子一轉,盯著他手裡的錢估算:「唔,我給您打個折吧,就算四千星幣好了!」
給這冤種留個一兩張,算他日行一善。
男人不疑有它,數了錢遞出去。
一隻手突然伸過來,攔住他。
「怎麼是你?」
紅髮女人看著他蹙眉,「小段怎麼了?」
-
小淵帶著退燒藥急匆匆趕回家。
他以為自己速度夠快,段栩然應當還沒有醒。
誰知道剛一推開門,一個身影飛撲過來,撞得他倒退兩步。
少年緊緊抱住他,聲音裡帶著哭腔。
「你去哪兒了?怎麼不說一聲就走了!」
第16章
少年溫熱的軀體緊貼在身前,男人頭一回覺得不知所措,在原地干站著「我」了半天,最後一句完整的辯解也沒說出口。
兩條手臂倒是老老實實扶著段栩然的後腰,怕他站不穩。
一個稚氣的聲音突然在男人背後響起。
「媽媽,這兩個哥哥怎麼粘一起了?」
段栩然沒想到這裡還有別人,嚇了一跳,條件反射把小淵推開。
這才看到小淵身後的紅髮女人,還有她手中牽著的小男孩。
段栩然:「……」
「艾……艾拉姐,你怎麼……來了。」
他一張臉當即臊得發紅,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剛才的舉止很容易招人誤會。
艾拉一手捂住小孩的嘴,似笑非笑,「遇到你家傻小子去買藥,差點被人誆。聽他說你病得厲害,順道過來看看。」
小男孩站在艾拉身旁,瞪圓了眼在段栩然和小淵兩人身上掃來掃去,好像還在好奇剛才這兩個人是怎麼粘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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