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栩然狐疑地打量他,「你幹嘛去了?我上廁所都回來了,怎麼也不見你人。」
小淵脖子僵得像木頭,垂著眼睫沒吭聲。
他不會說謊。
但他也不能說實話。
那女人剛才說過,這件事一定不能告訴小然,不僅幫不上忙,反倒會讓他也陷入危險。
段栩然等了一會兒,見小淵還是不說話,知道他牛脾氣又上來了,試探道:「你也去廁所了嗎?」
小淵呆了呆,連忙點頭。
「好吧。以後儘量等我回來了再去,不然東西丟了怎麼辦?」段栩然教他。
小淵:「嗯。」
段栩然:「剛才是不是憋不住了?」
小淵:「……嗯。」
段栩然:「那你腎不好,你喝的水還沒我多。」
小淵:「……」
段栩然說完,拍了拍他懷裡的水壺,示意他趕緊喝掉,然後繼續去幹活了。
男人偷偷鬆了一口氣。
到了晚上回家,少年照常第二個去洗澡,洗完像只怕冷的小貓,嗖地一聲鑽進被窩來。
男人自覺地靠過去,敞開懷抱。
小貓卻不客氣地伸出爪子,啪一下摁在他額頭上。
「你想想,今天還有沒有什麼要交代的?」
小淵兩眼無辜地看著他。
段栩然不為所動,語氣嚴厲:「確定沒有事瞞著我嗎?再給你一次機會。」
男人的呼吸一滯,在他火辣辣的目光下堅持了幾秒,終於說:「紅頭髮雇我幹活,給錢。」
「什麼活?」段栩然問。
男人思索片刻,搖頭:「不知道。」
段栩然不說話。
男人急了:「真的,她沒說。」
段栩然咬牙切齒:「小淵,我可沒教過你說謊,你跟誰學的?」
小淵:「我……」
段栩然猛地翻身坐起來,把被子全捲走了,只剩一個小淵暴露在空氣中。
「我都聽見了。」他譴責道,「你還想騙我。」
今天廁所排隊的人多,段栩然不是很急,就先折回來了。
走到半路正好看見艾拉鬼鬼祟祟把小淵拉到一邊。
他還以為,艾拉也看上小淵力氣大,想挖他去做別的工,做賊似地跟過去想要防患於未然。
沒想到是幹這種事。
小淵囁嚅:「這也算雇我——」
「不行,我不同意。」段栩然打斷他,「不准去。」
聽見艾拉說兒子有危險,他也感覺震驚和難過。
如果力所能及,他當然願意救。但要為此陷小淵於險境,他不答應。
比起艾拉和她的兒子,小淵才是他的……家人。
假如做個冷血無情的人可以保護家人,那他就要冷血無情。
「給我,」段栩然朝他伸出手,「我看見她給你了。」
男人耷拉著腦袋,從床邊的衣服口袋裡掏出一疊厚厚的星幣,老老實實遞過去。
「明天就去把定金還給她,這錢咱們不要,」段栩然說。
「可是,我想給你治病。」小淵看著他,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
段栩然頓了一下,口吻輕鬆,「她又不是醫生,她懂什麼?她騙你呢,我根本沒病。我這就是睡不好,等天氣暖和起來就好了。」
見男人還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段栩然只得使出殺手鐧:「你不聽話了?還聽我的話嗎?」
小淵不情不願地點點頭。
「那就聽我的,我們不賺這個錢。好了,睡覺。」
小淵不再說什麼,熄了燈,像往常一樣盡職盡責充當段栩然的暖爐。
被子好像某種結界,隔絕了外界的風雪和喧囂,自成一片溫暖的小天地。
但今天段栩然怎麼也睡不著了。
他只要一閉上眼,艾拉兒子那雙懵懂天真的眼睛,和垃圾場那具屍體上泛著死意的瞳孔就會輪換著出現。
他聽著耳邊小淵的心跳聲,翻來覆去地想一個問題。
他是不是太自私了?
他會害死那孩子嗎?
……要是能夠幫忙救孩子的是自己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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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天不亮,整夜沒睡的段栩然頂著兩個醒目的黑眼圈,帶著小淵敲響了艾拉家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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