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喘完粗氣,轉過頭,發現許文壺正在仰面望天,雨滴砸在他的臉上,順著肌膚的紋理,清瘦的下頦滑落,浸入衣襟,將一襲乾淨布衫暈染成界於黑與白之間的曖昧污色。
天上,烏雲籠罩。
李桃花問:「你怎麼了?」
一滴雨直直墜入許文壺瞳孔中,他眨了下眼,有些澀疼。
他道:「我本以為除去王家這個天盡頭最大的禍害,心裡會覺得痛快,可如今王大海和王檢都死了,我卻並沒有感到太多高興。桃花你說,這是為什麼?」
李桃花想了想,並沒有從其中悟到什麼太大的道理,順口說:「可能你不想殺人吧,即便那個人是壞人。」
許文壺的雙肩很輕地抖動了一下,他低頭,被雨水浸紅的雙目看向李桃花,輕輕笑道:「知我者,桃花也。」
李桃花被這一笑又笑快了心跳,別開臉嗆道:「少自作多情了,我就是隨口一說——阿嚏!」
許文壺看著她被雨淋得濕透的頭髮,發紅的眼眶鼻尖,將外衫脫下敞開撐在李桃花的頭頂,愧疚道:「雖是濕的,到底能擋些雨點,你快回去讓膳堂給你熬碗薑湯喝下,仔細著涼。」
衣服撐出的狹小包裹住了李桃花,讓她只能看到許文壺。
她看著他眉目里的關心,表情里的焦急,沉默片刻,道:「許文壺,你不要對我這麼好,我會分不清的。」
「分不清什麼?」許文壺問。
李桃花低頭,咬緊唇瓣,一個字沒說,忽然便跑了出去,身影穿梭在雨幕中,靈巧如一隻輕盈的蝴蝶。
「桃花!桃花你慢點!」
許文壺忽然感覺手足無措,手裡的外衫都忘記穿上,不由自主便追了上去。
一路追回衙門,許文壺好不容易追上李桃花,正要氣喘吁吁地詢問她為何要跑,李桃花便揚了下下巴,直指廳堂。
許文壺懵了懵,循著望去,這時才發現裡面站著一群生人,為首端坐太師椅的是名中年男子,雖著便衣,相貌普通,氣勢卻頗為不俗。
他走上前,與男子隔雨對視,待等步入堂中,他道:「敢問諸位從何而來?」
男子未起身,只從懷中掏出牙牌,聲音高闊,「吾乃吏部主事劉立萬,奉吏部尚書之命,前來天盡頭尋找縣令許文壺。」
許文壺看向牙牌,見上面果真刻有吏部尚書印,連忙拱手行禮,「下官正是。」
劉立萬不由多打量他幾眼,收好牙牌,從手下手裡接過文書,道:「尚書大人令諭,許縣令,還請跪下領命。」
許文壺撩開衣袍,跪下聽令。
劉立萬揚聲道:「天盡頭縣令許文壺,未經犯人招供,便屈打成招,害死人命,實乃魚肉鄉里,不可任用。經吏部商議,決定革除許文壺縣令一職,遣散回鄉,終生不得入朝為官。」
第59章 蠶
只聽「嘀嗒」一聲, 屋檐雨滴砸入磚縫的聲音格外刺耳,許文壺身軀僵住,氣息凝滯, 全身的雨滴仿佛都要凝結成冰。
李桃花步入廳堂,環顧一圈,目光徑直落到劉立萬身上, 開口便道:「你們剛剛說的什麼, 什麼革除?什麼回鄉?」
對方輕蔑地掃了她一眼,繼續對許文壺說:「繼任的縣令吏部已經選出, 如今已在上任路上。許大人,勞煩將官服官帽交出, 我等還急著回去復命,不好耽誤。」
許文壺沉默很久,陰沉的天色使得室內晦暗低沉, 投下的陰影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忽然說:「下官斗膽問一句, 被下官屈打成招者,姓甚名誰?」
劉立萬笑了聲,口吻譏諷:「這個許大人自己恐怕再清楚不過了, 還用得著我去提醒?」
許文壺頓了頓, 接著說:「王大海一案, 物證人證確鑿,沒有屈打成招一說, 還望劉主事明察。」
劉立萬語氣當即一沉, 「聽許大人這意思, 是不服尚書大人的判定?」
許文壺:「下官不敢,下官只是不解,王大海魚肉天盡頭許久, 濫殺無辜,草菅人命,雙手早已沾滿鮮血,下官苦於沒有證據,一直無法將其抓捕。直到炕洞藏屍案出現,下官才有了理由將他捉拿。下官承認是對他動了刑,但前提是已有人證物證,確定他是兇手無疑。何況大梁律法上也明說,在已有充足證據而兇手拒不承認時,可以對其動刑。」
劉立萬:「大梁律法准允你對犯人動刑,可准允你將犯人打死?」<="<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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