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壺的好脾氣派不上用場,萬般無奈,一改溫和口吻,忽然拔高聲音,大喝一聲:「住手!」
柳氏和孫二竟是一愣,同時將動作打住。
就連李桃花,也被許文壺這記動靜鎮住,好像重新認識了他一遍,看他的眼神像看個陌生人。
而許文壺就一臉茫然地站在那,仿佛就連他自己,都不敢信他能發出那麼大的聲音。
簡直是……有辱斯文。
他不敢看其他人的表情,清了清嗓子,又恢復了溫潤如玉的好脾氣模樣,輕聲細氣地道:「無論你們兩個信是不信,栓子都不是這戶人家,尤其不是這位老者害的,兇手是誰,我心中應該已經有了大概,勞煩二位也聽我一言,切莫再在無關緊要之事上浪費時間。」
一大段話,孫二隻能聽到「兇手」二字,慌忙便問:「那兇手到底是誰?究竟為什麼要害我兒子?」
許文壺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反問:「敢問令尊葬在何處?可否方便帶我前往。」
孫二一愣,不能理解這話,「我爹葬在哪,和我兒子的失蹤有什麼關係?」
李桃花故意嚇唬他:「問你什麼就答什麼吧,不然他可又要吼你了。」
許文壺燥紅了臉,溫溫吞吞的低聲埋怨她,「桃花,我已經很不好意思了。」
李桃花朝他輕哼了聲,一副「你奈我何」的樣子。
孫二的內心進行完短暫的拉扯,終究走出柴房,頂著一身乾柴禾道:「既然許公子開口了,我哪有不聽的道理,許公子,請跟我走吧。」
老頭急得攔人,一臉鼻涕眼淚,「欺負完人就想走?沒有這樣的道理,趕緊把柴禾都給我摞好!否則誰都別想出這個門!」
李桃花袖子一擼,「我來。」
許文壺跟著她進去,一併收拾起來。
摞完柴禾,安慰完老頭,李桃花和許文壺隨孫二夫婦出了門,直奔山上走去。
*
沿著山路走了有小半時辰,走出一腳泥濘,幾人終於到了老孫頭的墳前。
墳前山花繚繞,綠草如茵,卻沒有多餘雜草雜樹,一看便知是時常打理。許文壺看著碑上經風吹日曬已經模糊的字,躬身拜了拜,拜完轉臉,對孫二輕聲道:「在下還有個不情之請,聽起來,或許有點不太禮貌」
孫二此時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聞言便說:「公子有話直說便是。」
許文壺點了下頭,雙眸飽含期待地看著孫二,「來都來了,可否開棺一看?」
孫二:「……」
知道不禮貌,沒想到這麼不禮貌。
山中鳥啼不絕,顯得人聲格外寂寥。孫二沉默許久,終是將氣嘆出,「唉,只要能把栓子找回來,讓我幹什麼都行。」
他走到碑前,雙膝跪在地上,接連磕了三個響頭,抬頭看著墓碑,雙目通紅道:「爹,對不住了。」
他忍住哽咽,對柳氏道:「娘子,回趟家,給我拿把鐵鍬來。」
柳氏自然同意,反正除了孩子,此時天大的事情也算不得大了,別說掘公公的墳,就是掘皇帝老子的墳也不是不行。
柳氏走後,李桃花帶著許文壺在邊上找了個涼蔭歇息,留孫二在墓碑前,對老父親絮絮叨叨說許多的體己話,又讓老父保佑栓子早點找回來,最好全須全尾,沒病沒災。
時間便這麼一點點過去,本以為要等上一陣,誰想半炷香沒過,柳氏便帶著鐵鍬回了來,一問才知她根本沒回家,到山腳便找被氣哭的老頭借來把先用著。
幾人重新聚集在墓前,孫二拿到鐵鍬,不用人幫忙,往掌心呸了兩口唾沫,作勢便要將土給掀翻。
臨下鐵鍬,孫二的動作停住了。
他的背影僵硬不動,只有雙肩輕輕顫動,直到地上的泥土被打濕出一片片小而圓的陰影,其餘人才知道,他哭了。
李桃花心有不忍,不願去看這個場面,便去看許文壺。
許文壺面上亦有不忍,甚至眼眸中出現猶豫掙扎之色。
李桃花品著他的表情,感覺他馬上就要撐不住阻止孫二了。因為他從來不是一個不懂變通的人,從判白蘭白竹流放卻私下放她們離開,到想帶蔣氏遠走高飛,他許文壺一直以來,都是情大於理,跟隨自己心意行事的一個人。哪怕他可能自己都不願承認這一點。
李桃花心中想法剛過,許文壺便已對墓碑再鞠一躬,脫口而出的,不是阻止,而是斬釘截鐵的一句:「事不宜遲,煩請動手。」
倒讓李桃花很是意外。
墳頭邊,孫二抹乾淨臉上的淚,牙關咬緊不再猶豫,一鐵鍬下去,塵土飛揚。
柳氏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夫妻倆此時究竟在幹什麼,她的眼淚一顆顆往下落,仰面望天道:「老天爺啊,你到底想要我們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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