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閣老一聽那語氣,就知道混蛋皇帝又心疼妹妹了,不疾不徐地接話:「長公主從來是那個脾性,不為此,當初如何能成為蔣昭那般惜取的人才?」
「……是啊。但也託了那個妖孽的福,長寧跟他有師徒之誼後,朕這個做哥哥的,挺多時候都是說什麼不是什麼。」
「……」魏閣老按了按眉心,「長公主行事,除了她母妃之事是因母女情分而起,何時不是為了皇上和先帝?」
「每次喚你來,都是想讓你給朕寬寬心,可你總是三兩句就把朕說得想撞牆!」長寧生平中值得一提的每件事,除了先帝至為寵愛,就沒有舒心的,皇帝一想起來就憋悶。
「……」魏閣老又按了按眉心,認真犯愁:我都這麼不識相了,幹嘛不換一個陪您聊天兒的?打量我願意坐這兒不成?只往返的工夫,就夠我處理不少政務了。我是欠了您老人家幾百輩子的孽債?
但是有什麼法子呢?這些年了,皇帝一直是這個欠揍的德行,他又沒膽子大逆不道得把想法變成現實,只好習慣嘍。
這會兒的皇帝搖了搖頭,主動結束長寧的話題,聊起令他最為欣慰的事:「咱們的新科狀元郎,確然是文武雙全的人物,先前長寧給他表功的摺子就不提了,你都看過,如今這小子的做派竟也與長寧一樣身先士卒。再就是沈家的小子、李進之,其他事情不知,在這大是大非面前,與月霖的做派一致。」
魏閣老想到了李福那句「喜憂參半」,「如此辛勞,鐵打的人也受不住,恕臣多嘴,長公主與三個少年郎如今可還好?」
皇帝皺眉,牙疼似的吸了口氣,「長寧那身板兒,連續吹風淋雨就是勉強,還混帳地下水救人……何大夫的意思是,又得多調理幾年。
「月霖、進之、星予底子絕佳,卻也耐不住連日的淋雨搶險,防不住的意外落下傷是不能避免的,就都躺倒過一半日。
「何大夫自是盡了全力,朕也早就跟他說了,不要給任何人下猛藥圖一時的看似痊癒……但是,年歲輕輕的就被這麼折騰著,心裡終歸是不落忍。」
魏閣老點頭以示完全理解。
真的理解,混蛋皇帝的位置雖然最孤高,惜才愛才的心跟他是一樣的,眼下不論長公主還是三名少年郎,都是他們共同青睞有加的人,聽得他們的情況那樣糟糕,怎麼能不懸心。
皇帝意識到這也是個糟糕的話題——他的首輔不肯多說的話題,就又說起連帶的可談的事兒:「這一次,還多了一批身份神秘的人,長寧不肯與朕說,朕所知的,不過是那些人全都是江湖絕頂高手。
「他們全都帶了最得力的親信、手下,協助官兵減免百姓傷亡,屬實幫了大忙。」
那還能是誰呢?魏閣老的腦筋,對於女人、內宅是一塌糊塗,對於其他的事一向嗅覺靈敏之至。
有些事就算他問起,長公主也不肯說,卻不妨礙他憑藉直覺想見到原委。
帶頭的一定是月霖的生父,也就是一夕之間把清河郡主府踏平的人。
——誰能恨清河郡主到那地步,誰又能確保可以全身而退,綜合種種得到的信息,不難推測出來。
其實……皇帝大概也早就知道了,只是,廟堂高,江湖遠,皇帝肯對江湖中人花的心思,從來只取決於他的政務忙不忙,眼下懶得去查,跑這兒套他的話了。
魏閣老起身行禮:「皇上歷年來勵精圖治,勤於政務,天下皆知。到此危難時刻,江湖義士出手相助,不是最正常的情形麼?」
「這高帽子給朕戴的……朕思來想去,也不知道怎麼把你駁回去,總不能說不曾勵精圖治勤於政務……罷了,你這混帳德行也不是一兩年了,滾回來,繼續下棋。」
「是。」
君臣兩個就這樣,時不時地用不著調來化解心焦,熬過了一日又一日。
此次災情,比起曾經歷的雪災,傷亡損失本就要低很多,何況朝廷與百姓齊心協力地做了應災的準備。
陸續降雨時間長達月余,報上來的百姓傷亡情況是二百左右,而在泄洪引流期間傷亡的將士,累積人數卻達將近五百,因為他們要面對的不只是下水救人,還要面對洪水猛獸,最兇險的時候,甚至要在水中建起人牆,以血肉之軀與洪流抗衡。
每每收到這種奏報,皇帝都會沉默很長時間。
消息最靈通的君大小姐,揪心的時刻比九成宮闕中的帝王更多。
她能做的,是持續通過自己手中的商業小帝國調配糧食物資,重中之重是藥材。
得知程叔父趕到了月霖哥哥身邊時,君若細細回想這對父子的生平,險些落淚。
如果沒有清河郡主那個瘋子,如果林珂還在世……
可惜,如果這兩個字意味的實則最殘酷,但凡腦中出現這類字眼,遺憾便已註定。
魏琳琅心知君若的情緒必然惡劣到極點,得空就到對方在居士巷的宅子盤桓,即便只是插科打諢地說些廢話,也好過要君若終日在蔣氏面前強顏歡笑。
這日,恐怖的降雨期似乎要過去了,起碼自一早雨就停了,天空蔚藍,陽光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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