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這麼寬,她要走,大可不必請示柳章。特意強調一起二字,想來是有話要說。柳章怕路上聊天又要耽誤些功夫,江落在家裡還不知道什麼情況。他提著食盒,心裡莫名有些煩躁。二人走了一段路,雪花紛紛揚揚。
柳章沒有帶傘,打燈籠的內侍想回去拿。
柳章直接說不必了。一來一去,又要浪費時間。淋點雪也沒什麼的。
秦愫接過侍女手中的油傘。她走近柳章,撐開大傘,為他擋住風雪。
傘柄下一段雪白玉腕。
柳章錯開半個身位,避開目光,道:「秦姑娘自己打就是了。」
秦愫失神一笑,半含苦澀,道:「殿下為何避我如蛇蠍?」
柳章道:「沒有。」
沒有,只有一句沒有,秦愫等著他後頭的下文。柳章卻是無話可說的模樣,哪怕編個理由,搪塞幾句客套話呢?不知道為什麼,柳章總是離她非常遙遠,像天邊的星星,冷浸浸。秦愫自顧撐傘,不再令他為難。風吹起兩人的衣袍袖帶子,寒風颳面刺骨。
秦愫遙望著遠方天幕上點點繁星,忽然有些感慨,「也曾有一瞬間,想逃出這苦海煉獄。」
柳章不知她為何發此悲讖,回道:「心苦之人,在哪都是苦海。」
秦愫啞然,思索半晌,笑道:「殿下說的是。」
宮道漫長,看不到頭。
秦愫回過頭,注視柳章的側臉,好奇問道:「殿下今夜失魂落魄,又是為何人心苦呢?」
柳章腳步忽然一僵。他抬起眼,目光透過皇城,看向了楚王府的方向。他手指微微顫抖,一股劇痛襲來。糟了,辟邪珠碎掉了。他的心沉入谷底,被無盡黑暗淹沒。江落出事了。他催動靈力,縱身躍上宮牆。
柳章獨自飛向遠方,轉瞬消失在夜色中。只留秦愫站在原地,被風雪淹沒。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秦愫感覺到錐心刺骨之痛,她身形搖晃,差點支撐不住。油傘倒頭砸在雪地里。侍女衝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秦愫,擔心道:「二小姐,你沒事吧?」
秦愫閉上眼睛,道:「沒事。」
她平復呼吸,努力站穩,再次睜眼已經冷靜下來。
還是那個無懈可擊的秦愫。
「我有點累了。」
「我們回家吧,三公子四公子還在等著您。」
「回家。」秦愫扶正自己半歪的步搖,恍若尋常,什麼也沒發生過。
坐上馬車,返回秦家。秦家門口張燈結彩,道路上的雪被掃得乾乾淨淨。門戶大開,一群人翹首以待。看見宮裡的馬車徐徐駛來,門房忙跑回去,興高采烈衝進正廳,稟報導:「三公子四公子,二小姐回來了!」
廳內大擺宴席,八仙桌上擠滿了二三十個菜。山珍海味一應俱全。滿屋子婢女侍立,桌前坐著兩個人,左邊是秦家三郎秦業,右邊是四郎秦牧,中間主位空著。聽到二小姐歸來,婢女們喜笑顏開。秦業豁然起身,迎了出去,吩咐道:「快把菜熱一熱。」
秦愫結束宮宴才回來,家裡都等著她。
大家等得花都快謝了。
年夜飯一大早做好,熱了一遍又一遍。秦牧十分不耐煩。他是家裡最小的孩子,自幼得寵。父親和大哥還沒回來,三哥負責管理秦家,他負責花天酒地。三哥說今天必須待在家裡吃年夜飯。秦牧不得不辭別狐朋狗友,待在家裡。秦愫遲遲未歸,把秦牧餓得七葷八素。他偷偷夾了一筷子蝦仁吃,被秦業一巴掌打掉。
秦業重規矩,目光嚴厲,道:「餓死鬼投胎嗎,等二姐回來再開席。」
秦牧忍不住抱怨道:「她什麼時候回來。」
秦業道:「她明天回來,明天開席。後天回來,後天開席。」
秦牧有點無語,朝天翻了個白眼。
等了半天,秦愫的馬車終於回來。家裡頓時忙得不可開交。一撥人去熱菜,一撥人出去迎接。廳內瞬間空下來,只剩下秦牧。大家烏泱泱擁出去,以秦業為首,迎接二小姐回家。侍女打起帘子,秦愫從馬車中出來,秦業立即伸手去攙扶她。
秦愫搭著他的手臂,踩著一僕人的後背,下了馬車。
秦業引她入內,難掩歡喜之色,道:「二姐姐,年夜飯已經準備好了。我和四弟在等你。」
秦愫臉色有些疲倦,道:「我累了,不吃了。」
秦業望著她,有些心疼,忙道:「我送你回房休息。」
秦牧叉腰站在門口,望著眾星拱月狗腿子似的一干人。秦業殺伐果斷,持家有方,在秦愫面前跟條狗一樣殷勤。大家從白天等晚上,秦愫一句不吃了,全白等。這一家子仿佛專門為侍奉秦愫而存在,秦牧差點氣笑了。
太后省親都沒有她那麼大的架子。
秦愫雖然常年不在家,家裡仍舊保留她的院子。雪下了幾天,但她的院子乾乾淨淨,引活水養花,維持著花繁葉茂的景象。裡頭地龍燒得旺盛,人一進去,十分暖和。
秦愫回到熟悉的房間內,眉宇間倦色淡去了些。侍女為她脫下雪裘。秦愫伏在美人榻上,閉目養神,另一侍女跪在後頭,為她卸下簪花步搖。屋裡靜悄悄的,暖籠薰香,秦業端著一碗百合羹進來,單膝跪在秦愫面前,輕聲道:「二姐姐,你喝了酒,不妨用些百合羹解膩。」
秦愫無動於衷,沒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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