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藥館當初設計時，為了方便駕著馬車前來求診的患者，醫藥館店鋪的屋檐她特意讓工匠做寬大些，這樣的好處是門前那片停放馬車的位置不會淋雨，壞處便是醫藥館裡採光會差一些。

此刻，外面陽光明媚，診療區內的光線卻因木板的遮擋而有些昏暗，若是平時看診時，曹茵會點上幾盞油燈，但這會兒，她偷偷瞧了眼徐嬤嬤那張隱沒在陰影中的半張臉，默默選擇了不點燈。

「曹娘子為何不說話？」徐嬤嬤身邊的藍衣小丫鬟作為她的馬前卒，冷聲追問道。

作為都尉府當家夫人的管事嬤嬤，徐嬤嬤也有兩個伺候著她的小丫鬟，曹茵視線挪到這說話的藍衣小丫鬟身上，也就那麼一瞬，又移開了。

曹茵摸了摸後腰處，那兒的空無一物提醒著她，她不應該只做個靠武力說話的人，畢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舔了舔後槽牙，曹茵抬起頭，直視徐嬤嬤那雙略帶渾濁的眼睛，「身為醫者，遇到我能救治的病患，我不會拒診；身為醫藥館的東家，有人上門求診，我沒道理不賺這銀錢。」

她這人——天生帶了些反骨！

徐嬤嬤似是沒想到平日裡一幅笑吟吟模樣的曹娘子竟會如此說話，一言不發地盯著她，身上的暗紋錦緞褙子哪怕在這昏暗的光線中，也顯得與簡陋的診療區格格不入。

曹茵回望向徐嬤嬤，倆人就這麼沉默著。

直到店鋪大門那傳來成老大驚慌失措的聲音：「曹娘子，曹娘子，我娘子不小心摔倒了，你快隨我去趟客棧看看……」

曹茵起身朝徐嬤嬤屈膝行禮，一手拎著藥箱一手輕提裙擺，大步朝店門口走去：「走，我這就過去看看。」

徐嬤嬤走到診療區外，冷著臉看向曹茵遠去的背影。藍衣小丫鬟小心問到：「嬤嬤，咱們現在怎麼辦？」

徐嬤嬤下頜微抬，起身徑直朝門外走去。候在門邊的綠衣丫鬟早已拎起裙角小跑去到馬車旁，將馬車旁的馬凳備好；而藍衣丫鬟轉身剜了縮在藥櫃角落的何四和一臉奸笑的何三一眼，最後「呸」一聲後，便趕忙回到了馬車旁。

馬車夫駕著馬車駛過青石板路的轆轆聲驚飛了檐下麻雀。

眼見著瞧不見馬車後，何三氣憤道：「那丫鬟呸我作甚！」回答他的只有一室的靜謐。

曹茵一聽到荀三娘摔倒了，一門心思往客棧奔，只是，越走越覺得不對勁，轉頭看向落後幾步的成老大，卻見他才回過頭來，而他看的方向卻是醫藥館門前。

成老大慌忙道：「我娘子這會兒應是在後院房間裡躺著呢，她直呼肚子有些疼。」曹茵的視線在他臉上打量一遍，順著他的話往下說：「好，直接去後院。」然後，原本打算進客棧的腳步微微一轉，去了另一邊的側門。

雖說這會兒是淡季，但還是從側門進去吧，省得衝撞了客棧里的客人。

「欸，好。」

曹茵跨過門檻，見荀三娘歪在褪色的牡丹繡枕上，十指將石榴紅裙裾攥出層層褶皺，中氣十足的『哎喲』聲在空蕩的外間格外突兀——這喊疼的架勢，倒是精神。

見到來人只有他們兩人，指著門道：「成老大，快關門。」靈活地從矮榻上起來，拉著曹茵走到裡間，進去前還轉頭對成老大說：「你就在這外屋候著，要是有什麼不對勁，好提醒我們。」

都這樣了，曹茵要是不知道荀三娘這是真摔還是假摔，才叫怪了。不過，來都來了，她順著荀三娘拉著自己的手，順著將三指扣在其脈門之上，把起脈來。

脈象平和，有力，就是……就是，滑數而有力，有力的有點過了。

曹茵瞪大了眼，也顧不上別的，反拉住荀三娘坐在炕沿，安心把脈起來。

見她臉色凝重，荀三娘咽了咽口水，囁嚅道：「不，不會真有什麼問題吧，我根本沒摔，就是瞧見那都尉府的馬車去到醫藥館，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才讓成老大去喊你來的。」說話間，另一隻手不由得隔著衣裳撫摸著肚子。

「咚咚咚……」荀三娘感覺都能聽見自己那越來越兇猛的心跳，這可是她求了那麼些年，喝了那麼多藥，花了那麼多銀子才求來的孩子，可別是出了什麼問題！

安靜的室內落針可聞，曹茵自然也能聽到荀三娘那想要離家出「跳」的心，出聲安撫道：「沒事，你先別急，我只是感覺你這不像是單胎。」<="<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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