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曇回過頭看了他半晌,走上前來,執起他一隻手在掌心劃拉。
酒意上頭,所有的感官都遲鈍,洛予念意識不太清醒,視線也在晃動,竟辨不出他寫了什麼,只能呆呆問一句:「啊?」
春曇眨眨眼,樂了,俯身貼到他耳邊:「既然不必委屈,他方才強迫你喝酒,你為何順了他的意?」
今夜風不小,可惜依舊不能醒酒。
一縷若有似無的氣息,小蛇似的濕漉漉地鑽進洛予念的耳朵,在他腦袋裡蜿蜒爬行。
他用力甩了甩頭,更暈了,額角突突跳,隱隱作痛。春曇雙眸含笑,光亮落入,像落入一汪春水,將天地溫柔地模糊、扭曲。
他們離得極近,眼睫根部的潮濕,發間落的雪,都一清二楚。
他伸手去捏,攤開手指頭,只留下一點水光,月色映照下,亮閃閃的,像弦歌的舞裙。
「你方才彈得曲子很好聽,沒聽過,誰……」洛予念問到一半,忽然卡住,低頭捏了他一隻手,捧起來檢查傷口,可手背光潔一片,他用拇指輕輕抹過表面,「怎麼這麼快就沒了……」
*
春曇確信他是真的醉了。
沈佑方才說他沾不得酒,竟不是搪塞推脫。
「回瀾引。我爹爹作的。」腰彎得累了,春曇乾脆挨著他坐下,一扭頭便能與他耳語,「我家後山有一片竹海,他無事的時候喜歡呆在那裡,說山風吹過竹林,像海潮聲。」他換了只手,撩開袖子,露出了已經自然止血的傷口。
「回瀾引……」洛予念喃喃,皺著眉,小心又小心地托住他的手,掏出一塊嶄新絲帕,輕輕擦留在手背與手腕處的血跡,半晌才發現擦不掉。
春曇笑笑,扯過帕子,伸出手去接住紛揚而下的雪花,浸濕又還他:「你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洛予念一邊揉耳朵,一邊點頭,眼皮只能半抬,還不忘替他擦拭血跡:「沈家有醫師,我去討一副藥來……你……」
話沒說完,他忽就向前栽倒過去。
春曇早料到,伸胳臂一攔,那人渾身暖烘烘的,像只火爐。
*
洛予念睜眼已是日上三竿。
綿軟的錦被裡一股似曾相識的花草幽香,架子床掛了輕飄飄的帷幔,光透到被面上都變成淡淡的粉,扭過頭,他的道袍與披風整齊疊放在另一隻枕上。
他猛地坐起身。
「小師叔?你醒了嗎?」
洛予念一驚,挑開帷幔,沈佑正坐在外頭悠然飲茶,一隻手高高舉起,指頭上勾著只玉香囊。
「怎麼回事?」他掀開被子,迅速穿戴整齊,走到沈佑面前,抓住那隻搖來晃去的香囊,果然鏤刻著歲寒三友,「他的東西怎麼在你這裡?」
沈佑笑得一臉狡黠:「昨晚跟他過夜的人是你,你怎麼來問我啊?」
過夜……
洛予念心口一突。
他只記得昨日自己喝了酒,聽了琴,看了舞,還險些與封懷昭起衝突。
再後來的事,像從腦子裡被挖得千瘡百孔,只晃過幾張春曇的臉孔:「我,和他過夜?」
「小師叔,你不會不記得了吧?你這酒量也太次了,兩杯就給你喝斷片了?」沈佑張大了嘴巴,「我早上過來找你的時候,他還青著眼圈替你烤衣服呢!你可別告訴我昨晚什麼都沒發生啊,我,」沈佑舔了舔嘴唇,耳根子有些發紅,「我可都看見了……啊但我不是有意偷窺的啊!」
「……看見?你看見什麼了?」
沈佑撓了撓頭:「就是,我昨天跟七真派的師兄,還有燕寧她們玩六博,輸了,正要找你抱怨幾句,發現你人沒了,就趕緊出門找……然後……就看見你跟春曇在前院,那個……」他雙手握拳,對碰,單獨立起兩根大拇指,貼了貼。
「那個?」
「哎呀,就是,卿卿我我嘛。」
第一眼,沈佑還以為自己喝多眼花,忙舉起手背使勁兒搓搓眼皮。
可第二眼,那兩個人依舊依偎在一起,他那向來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師叔緊緊抓著人家一隻手,春曇也不見害羞,大大方方貼過去,吻他耳畔。
「非禮勿視,再多了我也不敢看了,後來弦歌姑娘說,你在春曇房裡歇下了……」沈佑乾咳了一聲,湊近他,「所以,我們小師叔,終於開竅了?沒想到你喜歡男孩啊……我看他根骨不俗的,說不準可以入內門的,要不要……」
洛予念嘆了口氣:「別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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