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忘記了,阿念的名字……你只說了一次……」小姑娘耷拉著眉毛,眼神無辜。
「無妨。她喜歡便這麼叫吧。」洛予念非但不介意,反倒覺得這稱呼比什麼公子、仙君之類的親切許多。
春曇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輕輕點頭。
餐桌設在屋外廊台,坐在圍欄邊可以從高處俯瞰小院,飯食早已準備妥當,圓桌當中是一隻陶土鍋,待他落座,春曇才揭開蓋子。
熱騰騰的蒸汽飄散,醇香的雞湯浮著星星點點金黃。春曇持長柄木勺輕輕攪動,切片的春筍和野菌接連翻浮,他連湯帶料一勺一勺舀入盛了米粉的小碗中。
「好香啊。」晴河雖著急,卻也懂待客之道,將第一碗小心翼翼捧給洛予念。
「謝謝。」
米粉被湯汁浸得微微透明,賣相很是誘人。
甫一入口,洛予念不禁眼前一亮,這味道竟比賣相更好,雞湯清淡香甜,筍子清脆爽口。
咽下彈軟的米粉,他由衷讚嘆了一句:「好吃。」
春曇展顏,揭開層層箬葉,替他夾了一塊烤魚放到面前的盤子裡,用眼神催促他嘗一嘗。
魚肉帶著濃郁的柴禾味和竹香,即使沒下重料也嘗不到一絲土腥,肉質肥嫩鮮甜,入口即化。
滄沄內門幾乎不備餐食,偶爾下山,餐館的調味多葷腥,他許久沒吃到這樣別致又合胃口的菜色。
飯後晴河吵著要看法術,洛予念便寄出銀竹,繞著小院飛來飛去。
小姑娘開心得咯咯笑,帶著素衣仙圍花圃一圈一圈跑,跑累了,就爬到鹿背上一邊歇息,一邊絮絮叨叨教她唯一的玩伴認地里的花花草草:「呦呦,那個是艾草,那些是茉莉,鞦韆上是蔦蘿松……」
洛予念站在檐廊下細細端詳她,柳葉濃眉,深目狹鼻,這長相與春曇著實不相干,倒是讓他看出些西域特色。
「她……」原是想問問二人的關係,可話還沒出口又猶豫了。她稱呼春曇「公子」,沒準就是不想被探聽關係,故意為之。
看到他欲言又止,春曇笑笑,抓了他一隻手寫道——好友不方便帶在身邊,從小就寄在我這裡養,每月來看她一回。
洛予念低下頭,發現他指側一條剛剛結了粉痂的新傷,像是劃傷。
春曇的手很美,骨骼修長,手背細膩瑩白,但另一側掌心卻傷痕遍布,指腹還生著薄薄一層繭,倒與他這樣經年習劍之人類似,不知是不是常常在山野採藥所致,又或是彈琴的緣故……
咳。
聽到輕咳,洛予念回過神,這才發覺自己正不知不覺摩挲他指頭上的傷疤。
好在春曇也不覺他冒犯,反手拽住他往屋子裡帶,竹窗前的矮几上,茶水已備好。
他們一人一個蒲團相對而坐,春曇沒松他的左手,繼續寫到——方才,你是不是被蛇嚇到了?
洛予念右手捏起小茶盞:「倒沒有。只是沒想到你會養蛇,喜歡?」
春曇笑了笑,算是默認——它很漂亮,亮閃閃的。
洛予念無言以對。
——玩笑。山中毒物多,早先為了配解毒藥,去山裡抓蛇取膽時,撿到了它的蛋。孵出才發現是稀有的綠環黑尾蛇。《奇物志》里說它本身無毒,可膽汁與蛇涎卻是不可多得的解毒劑,索性就養了它大半年。原本取了膽汁是要放歸的,誰知它黏人不肯走,就由著它留下了。
配藥嗎……洛予念環顧四周,這屋子半圈書架,半圈藥櫃,柜子足足幾十個小抽匣,每個抽匣都標註了一味藥材名,又或是香料名。難怪要建一座離地這樣高的屋舍,這些東西最忌潮濕。
屋當中的桌案鎮著紙掛著筆,案角放了一摞書,最上頭是一冊攤開的《本草拾遺》,半邊蓋了頁宣紙,寫滿密匝匝的批註:「所以,你平日裡在行醫?」
春曇想了想,一手支住下巴,一手輕輕在他掌心劃拉——不算。但香和藥本就不分家,若不通藥理,濫用會傷身的。且附近偏僻,住戶又少,最近的醫館也要翻山越嶺走上半日,平日裡大家有個小傷小痛的,偶爾叫我去送一副藥更方便。
說話間,他的眼皮越眨越慢,字也越寫越輕,洛予念掌心一陣癢,滿手臂的汗毛都豎起來。「困了就睡一會兒。」洛予念抽回手,整了整衣擺站起身。
春曇卻忽而牽住他,仰起頭——要走了?
四目相覷,那雙眼因缺眠而血絲遍布,紅的像兔子,濕淋淋的眼神粘著他,叫他徒生出一種錯覺——捨不得他離開的錯覺。
「嗯,昨夜太黑,說不準有遺漏的線索,我得再去赤沼看一看。」
春曇倒也不做挽留,跟著他站起來,從懷裡掏出那片執明境,要物歸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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