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一衿香 书架
设置 书页
A-24A+
默认
第40頁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洛予念靜靜看著他,不覺囉嗦,心裡反倒軟綿綿的,興許昨夜過後,許多東西都變了,春曇在他面前也不必再有任何顧慮。

等日後他們回到滄沄,稟明師尊,他也不必再糾結讓春曇拜在誰門下,他就親自教他,不以師徒的名義。

他腦中忽然浮現許多畫面,他和他一同在峭壁邊打坐,一起在竹林中練劍,一起下山歷練。春曇喜歡養動物,他們可以一同尋一隻靈寵長久地養在身邊,到了可以收徒的年紀,就去外門,或者路邊撿個天賦異稟的小娃娃栽培……

道侶。

驀地想到這個詞,洛予念心頭一陣悸動。

春曇還不知他此刻所想,正認認真真處理傷口。

褲腿小心翼翼捲起,他扯開兔耳,輕輕揭下一圈一圈米白棉紗,傷口很深,可里外里不過一日多,便已不再繼續流血,微微外翻的皮肉也在努力自動粘合,就像洛予念自己說的那樣,修士的確與常人不一樣,無需如此悉心的呵護。

可春曇卻依舊不肯偷懶,拿溫濕的帕子替他擦淨,吹乾,上藥時不忘提醒:「會痛,你忍一忍。」

他的手法極其輕柔,幾乎沒有痛感,但癢,傷口周遭,粟皮乍起一大片,倏就蔓到腿根,還躍躍欲試,要躥升到更高的地方。

洛予念又察覺到靈力流轉的異常,丹田滯澀,連同經脈一到微微發熱的感覺,與昨夜有些雷同,包紮時,春曇的指腹不免碰到他的皮膚,每碰一次,他的心便要跟著抖一次。

怕不是殘餘的藥力未消……他不敢隨意理氣,更不能繼續注視眼前的人,忙望向別處。

抬頭便是藥櫃,於是他從最高一層開始,依次在心裡默念抽匣上標貼的藥名,白芷,丁香,薏仁,甘草……念經一般逐層念過去,那奇異的,勾人心癢的熱也隨之按捺下去。

他默默鬆一口氣,目光最終停留在藥櫃前的琴上。

箜篌不多見,他平生只見過兩把,弦歌那把小巧些,琴頭雕鳳首,琴頸宛如優雅的鶴頸,可完全環抱於懷中。

而這一把卻大不少,木座寬而平,立在身側,像一段彎曲老樹,沉靜溫厚,雖挪動不便,可琴聲卻更悠遠。

琴頸上浮雕不知名藤蔓,繁茂花葉描了金,因歲月磨礪變得斑駁,燈火映照下,泛出的光斷斷續續,像撒入一把星子,它看上去,要遠比春曇的年歲更長。

「這琴,是你家人留下的?」他隨口問。

春曇手一頓,點點頭,依舊童心未泯地留了個雙耳結在他腿上。

拉下褲腳,收起藥罐,那人洗過手才蹲到箜篌面前,手指輕輕掃過一排弦,餘波蕩漾,他說:是我父親的。

「是他教你彈琴?」洛予念走過去,蹲到他身邊。

「對,小時候,他手柄手教我的。」春曇盯著琴弦的震動,視線微微渙散,無意識彈出了幾句旋律,正是當初在雪陽彈奏的那曲《回瀾引》。

可此曲指法紛繁,似是不小心牽動傷處,春曇手一抖,一縮,視線又重新凝聚。

洛予念一驚,旋即拽過他的手,拆開紗布,掌心竟又滲出血來。

春曇卻渾然不在意,眼一彎,笑出幾分落寞:「但我不及他萬一。倒是弦歌,她勤勉些,算得了我父親幾分真傳。在雪陽,你聽過的。」

洛予念一怔,看了他一眼,旋即低下頭:「嗯……」

原來,弦歌的琴,也是他父親所授,所以,她與他,竟是麼,難怪,所有人都稱他一句公子,唯獨弦歌可以叫他的小字……不止如此,她甚至將女兒託付給他教養。

「阿念。」春曇歪歪頭,「在想什麼?」

「沒什麼。」洛予念凝神,低頭,以靈力攏住春曇的手,這傷明明不很深,白日裡已經止了血,上了藥,哪怕是凡人,也不至於動一動就破潰……想到這些都是自己間接造成的,洛予念尤其懊惱,為春曇的病和傷,更是為自己竟如此與弦歌斤斤計較,亂了心思,實屬不該。

「去睡吧,熱才退,不要掉以輕心。」

春曇眨了眨眼,沒說什麼,乖乖趿上鞋,一步三回頭往臥房走,確信他有跟上。

爬上床,洛予念幫他拉起被子,忽而被他抓住袖口:「要回去了?」

洛予念笑了笑,坐到榻邊,將他兩隻手都掌心向上塞進被子裡去:「不走,我在這裡陪你。」

榻前整潔,他席地而坐,雙手結子午訣,合了眼皮,三息入靜。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首页 书架 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