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予念先他們回過神,淡定地將春曇的手從後頸扯下來塞回被窩,順手將被子替他往上拖了幾寸,連他的下巴和無意識脹紅的臉頰一同遮進去,只留了一雙略顯驚慌的眼睛。
他還沒想出眼前這情景該如何解釋,便見瓊兒呆呆轉過身,同手同腳走回窗前,竟是又原路翻了出去。
洛予念正好衣冠,坐回床榻,無奈沖他笑了:「方才沒來得及告訴你,午後沈佑和傅真人她們就找過來了,替你診了脈,留了藥,可不知你何時會醒,各大派的長老還在等她回碧梧共同議事,她便先行離開了,說是明日得了空再來看你。來。」他端起碗,「先把這些蜜糖水喝了,再吃藥。」
慢吞吞喝了蜜糖水,又看著他服下幾樣不同的藥丸,洛予念才不慌不忙套了件他掛在門後的草綠直裰,出去見客。
「小師叔,春曇既已醒了,那你先跟我回碧梧見師尊吧,省得大家都為你擔驚受怕。」沈佑訕訕道,「傷這麼重,不聲不響就跑了,若不是傅真人替我打掩護,我都不知該怎麼跟大家交代……快,上來啊,真人不是說三日之內你不准妄動真氣嗎,我帶你。」
「可是……」
「哎呀別可是了,這裡不是還有遲師妹嗎,她的本事你又不是沒見,春曇不會出事的。」沈佑急吼吼催促道,「快啊,聽我師尊的意思,交代幾句便會放你養傷。你早些見他,也能早些回來。今晚是我們滄沄在赤沼值夜,別耽擱了大家出發。」
「那,遲師妹,這裡拜託了。」洛予念啞聲道,「我去去就回。」
「啊?哦……哦哦我知道……知道……」向來中氣十足的瓊兒罕見地有些吞吞吐吐,嘀嘀咕咕的聲音壓在嗓子裡,幾乎要聽不清,「我就在這等,哪裡都不去。」
春曇不禁失笑,起身穿衣。
褙子剛披上,竹門便被扣響,他敞開門將小丫頭讓進來。
「哥!你跟……唉……那個,算了……」小丫頭撓撓頭,話鋒一轉,「不是,老東西那一劍我明明擋住了,你怎麼還傷成這樣?」
春曇心裡咯噔一聲。
的確,眼下他這幅樣子太可疑了,傅子雋一摸脈便會知道,他根本沒有受外傷,那他該怎樣解釋,身體因何如此虛弱?她又是怎麼說的?
他微微一笑,伸手從妝奩里撿了木梳跟髮帶,自顧自擺弄著頭髮,無聲問道:傷成什麼樣了?
「師尊說,你臟腑見衰,從今日起,得拿藥當飯吃,哦,飯也得好好吃。」她一雙胳膊肘往桌上一杵,捧著臉,臊眉耷眼,「就你這幅破身子骨,還跑去救人家洛予念!他沒被封良軒那老東西殺死,快要被你嚇死了!嗓子跟拉破風箱似的,還拉著我師尊問來問去……」
春曇系髮帶的手略一頓,依舊不動聲色:是嗎,他都問什麼了?
「不就是問你的病嗎。不過,沈佑也在,師尊不知你想說是不想說,便只含糊告訴他們,你這是娘胎里中毒,天生帶的疑難怪症,迄今也沒人見過,醫書里都沒有記載,不知該怎麼根除,只能先小心養著。」說到這裡,小丫頭皺皺眉,倏忽直起身來,正色問道,「哥,雖然師尊沒說什麼,可我看的出來,你的病症,如今定是已經超乎她想像了。所以,洛予念說要帶你回滄沄見他師伯,師尊也沒阻攔。不過,你要隨他回去嗎?」
春曇輕輕點點頭。
「那就好,我還怕你不想去滄沄呢,聽說那個玉塵真人是當世最厲害的藥修,碧梧真人是比不上的……」瓊兒低下頭,擺弄著綴在發尾的紅鈴鐺。
她心無城府,不藏事,說漏了嘴都不察覺。
春曇俯身湊近,定定看著她:「瓊兒,我為何,會不想去滄沄?」
「……啊?」她愣了愣,視線不自覺躲閃,還想著要找補,可傅子雋將她寵得連說謊都不會,費勁巴拉想了半天,才道,「滄沄,滄沄那麼遠,你身子又不好……我怕你……」
「……洛予念可以御劍。」
「啊,對,他御劍。」她癟了癟嘴,終是放棄掙扎,不情不願抬起頭來。
兄妹二人甫一對視,她眼中竟濕潤起來,面上頭一次浮現出如此無所適從的模樣:「哥哥……他們都說……說阿娘和爹爹是……是……」
那些難以入耳的編排,春曇不想讓她說出口。
「春瓊。」他湊得更近,眉頭也不自覺皺起。
乍聽到自己的本名,小丫頭微微一怔。
「別人如何說,不重要。你只需記住,阿娘和爹爹這一生,扶弱濟困,心系蒼生,救下不知多少危難中的百姓。你當年太小,若是想知道,我可以一件一件說與你聽,若是不信我,你自己的師尊是什麼樣的人,你總該清楚吧?若你是什麼大奸大惡之後,她如何會將你視如己出,傾囊相授?」
「那為何,為何你們都不替他們解釋呢!爹娘又是因何而死……」
「就像我過去告訴你的,他們的確是為奸人所害,之所以不解釋,是早前證據不足,這件事須得一擊致命,絕不能打草驚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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