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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師尊閉關之時,他偷偷去劍冢摸了摸那把傳說中的靈劍——御龍。

大師兄說,它在等待下一個劍主,能握住它的人,必能重振滄沄。

他知道,師尊畢生心愿,便是平南夷之禍,親手剷除妖邪,以告慰師祖的在天之靈。

所以,他暗下決心,定要得到御龍,完成無數先人夙願,帶領滄沄,傲視仙門百家。

可他不知,好景不常在。

十四歲那一年,師尊抱了個路都走不穩的奶娃娃回來,放到他們面前說,這是他們的師弟,叫洛熙川。

這個隨了師尊姓的小師弟連一日童子都不曾做,才一歲多的年紀,便被師尊親力親為養在內門,小到吃飯穿衣,大到看書認字都不假他人之手,掌上明珠一般呵護。小孩子日日竄個頭,可師尊卻不吝惜昂貴的衣料,每隔三個月便帶他去山下落泉村新裁一套內門弟子服。只因他無意一撥弦,師尊便大手一揮,將跟隨自己數十年的古琴贈他做玩物。

徐景修不懂自己為何被冷落,大師兄開解他:「咱們這小師弟並非池中物,天生一副仙人根骨。據說,他出生之時,雲霞漫天,紫氣東來。」

在他聽來,著實荒唐。

可師兄師妹都不在意,他也無法計較,於是反覆安慰自己,這些只是一時的,待他有所成,能背負起滄沄的未來,師尊還是會將目光投回來的。

所以,他更發狠地修煉——十七歲,一道劫雷加身,內丹初成,他躋身蓬萊修士。

可那麼清晰的雷聲都沒能引起師尊的注意,他等了一整日,只等來師兄與觀雪師妹。她笨手笨腳替他包紮了雷劫留下的灼傷。

「師尊呢?」他問。

「給小師弟刻了芙蓉牌,大概正教他用袖劍吧。」大師兄笑笑,彷佛這一切都理所應當,教一個小屁孩拿劍,比他突破境界還要重要。

他不甘心,放下自尊送上門去,試圖換一句稱讚,然而師尊只拍了拍他的肩,而後低頭對牽在手中的四歲幼童說:「熙川也要跟師兄一樣努力,快快追上。」

幼童仰起頭,眨著一雙清亮逼人的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看著他,看得他惱火,妒恨叢生,他忍不住脫口而出:

「師尊,他都四歲了,連說話都學不會,每日只會摘花追兔,根本是個蠢材,您究竟還要溺愛他到什麼時候!」

師尊慈愛的眼神倏而變得冰涼:「……你說自己的師弟是蠢材?」

她甚至懶得費唇舌多解釋一句,只平靜地瞥了他一眼,便帶著「蠢材」轉身離去,然而他卻從這一眼看到了憐憫,憐憫他的無知。

畢竟,他不曾了解,這世上有些才能是天註定。

洛熙川並不是學不會說話,他只是生來就少言寡語。

他看上去閒散,卻一聞千悟,過目不忘,能用三年走完別人十年的路,再用十年證明,勤勉刻苦在他的天資面前,一無是處。

徐景修第一次在內門切磋中敗北於他,師尊眉毛都沒動一動,只是輕輕舒了口氣,彷佛等這一天已久。

洛熙川史無前例地,在十三歲這一年成為滄沄,乃至整個仙門最年輕的蓬萊修士,十五歲,他成功試劍所有人夢寐以求的「御龍」,只那麼靜靜一握,傷都不曾留下。十六歲他第一次下山,便毫無爭議問鼎寒煙擂,所有同門都為之歡欣鼓舞,他們終於要毫無爭議地重回仙門之巔。

然而洛熙川本人卻不為所動,按部就班過著他與世無爭的安逸日子,偶爾出入泊霧峰與觀雪一同幫師伯種花養草,待五師弟沈崝入門後,動輒與他調弦弄竹,觀海賞月。

分明就是懶散,不求上進,可因為他是天才,落到旁人嘴裡,統統變成了超脫與通透。

而他徐景修這些年的勤勉,反而變成急功近利……最讓他無法忍受的是,洛熙川從不與他爭長短,凡事都禮讓他三分,連切磋都手下留著情。

就像在可憐他。

當然,他已不再是十七歲那個年少氣盛的自己,自然不會再犯當年的錯誤,在師尊面前,總要與他扮出一副兄友弟恭。

外界盛讚,說清沄真人慧眼識英,觀雪,洛熙川,沈崝,滄沄這一代弟子實在叫人羨慕。徐景修三個字,之後再沒能與他們相提並論。

然而就在他即將認命的時刻,事情卻有了轉機,許是連老天都看不下去,要幫他一把。

明知滄沄與南夷有血海深仇,明知師尊恨南夷人入骨,身為她傾注最多心血的弟子的洛熙川,竟在下山遊歷之時,和一個南夷女人有了瓜葛,還傳出一段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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