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蘇嘆了口氣,淡淡答道:「因為他總要尋死。」
洛予念一怔。
女孩走上前來,先聽鼻息,再摸脈,而後小心翼翼,替春曇解開了咬在齒間的軟木,遞到洛予念手中。
濡濕的軟木上,深刻齒痕密布。
「他剛醒,便痛得咬了舌頭,到現在,舌上的傷還沒好全。他還趁我不備,摸出我的袖劍來抹脖子……師祖無法,開了這個催眠鎮痛的方劑,師尊親自餵他藥,他裝作乖巧,接了藥碗說想自己吃,卻趁人不注意,將碗摔碎了,拿瓷片捅了自己的喉嚨,還好被師尊及時救下了……所以這屋子裡,我們再不敢留任何東西,也不敢在他清醒時放開他……」
少女說完,等了半晌才起身:「這藥,大概能叫他昏睡兩個時辰,既然小師叔在,我就先去幫師尊煎藥了。」
說罷,竹門一開,又一合。
室內安靜得,能聽到白藤掃過屋檐的簌簌聲。
洛予念呆坐在榻邊,久久看著他。
師祖親自出手,他的外傷盡數被治癒,皮膚白皙光滑,甚至因為被靈氣與靈藥吊著命,還顯現出幾分紅潤的氣色來,可洛予念卻不敢碰他,只輕輕替他理了理鋪在枕上的發。
他滑坐到地上,伏在春曇耳邊,柔聲道:「曇兒,再堅持一下,好不好?再給我點時間,好不好?」
第77章 別恨我,忘了我
睡夢中,春曇無意識地翻了個身,如往常一般,膝蓋往胸口蜷,試圖抱住自己,奈何雙手被捆縛,他無力地掙脫了半晌,最終以失敗告終,只能退而求其次,將雙臂收在胸前,十指緊緊交扣——像一個跪地祈神的信徒。
他這幅蜷縮的睡相,洛予念曾不止一次覺得惹人憐愛,也不知怎會有人睡覺像只貓。
如今才想通,只是因為疼。
觀雪送藥進來的時候,洛予念剛巧將最後一縷靈力擰成的縛鎖解開,他略有些尷尬地抬起眼:
「我,我看他睡得很老實,就……」
觀雪搖搖頭,不甚在意,只是將琉璃藥盅端給他,盅蓋覆著符籙,可長久維持熱度:「他隨時都可能醒,現煎怕趕不及,就提前備上了。不知他能吃進去多少,萬一吐得太多,白蘇那兒還煎著一副備用。」
「……辛苦師姐。」洛予念點頭,伸手接過,可對方卻沒著急鬆開,僵持間,他不明所以抬起眼。
「阿念,若是可以的話,你勸勸他。這藥……不可長久服用。」
「嗯?」
「致人麻木昏睡的藥,大多都對神智有損。劑量喝得太多,哪怕日後能將人救回來,興許也會傷了腦子。」觀雪嘆了口氣,「若不是他總要尋死,師尊是萬萬不會下這方子的。」
說罷,她鬆開手,洛予念指尖一沉,驀地回過神,藥盅險些落地,將將被他捏穩:「嗯。」
天色已開始昏暗,觀雪慢步踱到春曇身邊,彎腰替他解下了遮眼的輕紗緞,見洛予念目露迷惑,遂解釋:「這屋子坐東朝西,清晨有朝陽,夜裡有月光,一天裡有大半天都明媚的耀眼……」她垂眸,目不轉睛盯著春曇熟睡的臉,視線卻深遠,好似能透過他肖似的神韻,注視到故人,「他爹爹搭建之時,刻意將窗子留得大了些。可如今,他雙眼畏強光,反倒享不了這福了……」
臨走,她掃了一眼枕邊,叮囑道:「你若要離開,記得將那玟棪木給他綁回去咬住,然後讓外頭的童子去藥爐知會我一聲,免得再出什麼岔子。」
「嗯。」
不知是不是接連喝了幾劑藥的緣故,春曇睜開眼時,洛予念竟分不出他是清醒了還是在做夢。
眼皮鬆松抬了一半,濕漉漉的眼睫下露出霧蒙蒙的瞳,沒有光亮,沒有焦點。
原本平靜無聲的呼吸逐漸變的急促而沉重,只眨眼的功夫,他額間便沁出一層細細的汗珠,鼻子裡發出難耐的輕哼。
應當是藥效要過了。
洛予念趕忙端起琉璃盅,輕聲喚他:「曇兒。」
那人嘴唇微微張開,緩緩震動,眼神空洞地盯著屋頂,好似在嚅囁著什麼,聲音含混而微弱,時斷時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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