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予念入內門十多年,自始至終都被拿來與洛熙川類比,鮮少受到如此肯定,難免受寵若驚,立即又是一頷首:「弟子謹遵師尊教誨。」
「去吧。」掌門揮揮手,眾弟子便紛紛起身,恭送她從三清巨像下的小門離開。
師尊一離開,氣氛便輕鬆了不少,齊敬之欣喜道:「誰敢再道我滄沄後繼無人,看看,這還不到三年!」
觀雪淡淡一笑:「閒言碎語,提這些做什麼。」
洛予念被他們擁著出了殿,扶石欄前一眺校場,李凝正帶領眾外門弟子練劍。
「徐景修已被滄沄除名,如今,李凝歸在我們下。本要叫他排在沈佑之前,做師兄,可他這孩子有些古板,偏要做老三。」
「沈佑人呢?」洛予念問道,依他對這小師侄的了解,若身在門派中,斷然不可能不來迎他。
「我正要與你說此事。」齊敬之收回目光,「幾天前便跟著他師兄一道去碧梧了,如今,他還不知你已出關。」
又是碧梧……洛予念心下一忖,便有了猜測:「……蚺教?」
「嗯。當初春曇那一鬧,懸息現身滄沄的消息,沒多久便散播出去了。你在靈津島這將近三年裡,南夷人始終不消停。其實原先也時不時的,有南夷百姓逃過來,不過這些人大多留在莞蒻嶺的人煙稀少之地,只想安分討生活,我們便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近日,來人似乎變多了,連露州都時不時出現。這不,前幾天,碧梧弟子去露州義診時,剛巧碰到路邊的店家抓到個偷包子的小鬼。那小鬼中原話說得很是不錯,打扮得也跟中原的孩子沒什麼兩樣,原本並未引起注意,是碧梧弟子見他可憐,小小年紀被老闆責打,想去勸解一番,誰知才一接近,他竟心虛地拔腿就跑!且普通的小賊就算是跑,也是挑著人多處藏身,可他偏偏往城外逃。碧梧的仙子們察覺不對,派了個人悄悄尾隨其後,這一隨,便是大半日。」齊敬之頓了頓,「他躲進了莞蒻嶺一處廢棄民居的地窖,那竟是蚺教的一處據點。」
齊敬之搖搖頭,顯然有些後怕:「好在那時候裡頭沒人,沒起衝突。但那地窖里存放了足足上萬隻即將孵化的蠱卵……蚺教人,竟神不知鬼不覺,在我們眼皮子底下養蠱。」他嘆了口氣,「那個孩子腳力有限,發覺被跟蹤了,落荒而逃,慌亂中摔下赤沼,斷了條胳膊,碧梧的仙子便將他帶回門派救治。他逃跑未遂,還惱羞成怒,竟威脅她們說,自己是蠱星的人,她們若不放他回去,必釀成大禍。」
洛予念一驚,懷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什麼?」
「蠱星。南夷似乎出現了新的蠱星。」
「這不可能。」
「是啊。」齊敬之雙眉漸漸鎖緊,「照理說,上一任蠱星死去才十三年,他們並不該有新的蠱星出現,碧虛真人怕其中有詐,便通知了各大門派,我這才讓梁翀和沈佑過去看看。正好,現在你也出關了。」
「嗯。茲事體大。」洛予念點點頭,「事不宜遲,我這就……」
「跟你說了,便是打了叫你過去的主意。」觀雪倏而打斷他們,伸手一拂他肩頭的灰燼,「但此事須得從長計議,你好歹換身衣裳再動身。」
告別師兄師姐,洛予念獨自回到藤蘿苑。
三年的時間對修士來說不過白駒過隙,除了來往灑掃的童子中多了幾張新面孔,山中似乎一切如舊,除了他屋前那棵紫藤。
印象中,合抱粗的樹幹永遠是光禿嶙峋的,可如今,卻攀附著茂密厚實的藤葉。
花藤底部粗莖已半木質化,想來紮根已有年頭,細長如羽的葉片卻是新生的嫩綠,在春風裡颯颯作響。
曇花喜溫暖濕潤,多生於南方,他們滄沄歷來難見。
洛予念順藤摸根,蹲到窗下,找到它破土萌發之處。仰起頭,剛好能看到回紋窗欞里那根早已風乾縮水的枝條,他隔空一彈指,枯枝便碎成粉末灑下來。
原來是它。
彼時,破曉的山谷,開敗的花海,洛予念率先從情動後的憊懶中抽身,卻發覺身旁沉眠之人眉頭緊鎖,眼睫不安地抖動著,鼻息也不穩,一副難捱的模樣。
洛予念不禁失笑,習習晨風,一地殘花里,僅剩一朵還在努力盛放,它貼這那人的鼻尖徐徐晃動著,白色細絲狀的花萼不斷搔弄著他的皮膚,像是不甘於就這樣枯萎,試圖喚醒他,一堵自己芳容。
於是,洛予念伸手輕輕一掐,便將它連著兩寸枝一道折下,貼身收在懷裡,愣是用靈力為它的「剎那芳華」續了命。
回到滄沄,他隨手將它放置在多年來只是擺設的淨瓶中,誰知還未來得及學會扡插養護,便忙著去救治另一朵曇花了,這一甩手便是三年。
興許是哪一陣風吹落了一片葉,它便在凋零之際兀自落地,報復似的生根發芽,拚命往有陽光雨露滋養觸攀爬,如今終於長成這樣根深蒂固的一棵。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笔趣马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