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羅邊吃邊饒有興致地看了他片刻:「你這麼捨不得他,幹嘛不留下?」
春曇手上一頓,將茶杯放回桌上,若無其事答:「……他閉關了。」
「那你可以跟他一起啊,原本不就是在雙修嗎。在那個什麼島,剛好也見不到他們那個討人嫌的掌門。」
春曇訕訕一笑,沒說話,他不習慣在人前暴露軟弱。
他不想說,沒有人要跟他一起修煉,沒有人想再跟他有什麼瓜葛,沒有人會繼續無條件寵愛他,人的心一旦受傷失望是很難修補的。洛予念最後的叮囑,是如若出事,求助沈佑,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你我無需再相見。
「他……他怪你?」咕咚一聲,勞羅囫圇吞了還沒嚼完的荷花酥,頓悟自己說錯了話,慌亂笑道,「對了,我差點忘了,你是要回去看你妹妹!反正,現在仇也報了,毒也解了,人還不是想什麼時候見就什麼時候見麼。呵。」他用手拍了拍大腿,拍掉指頭上粘的酥皮,轉移話題,「騎馬還是坐車?」
春曇回過神,發覺自己眼角經不知不覺濕了,懶得擦,反問道:「你呢?」
「不知道,先送你回家,然後再慢慢……」他目色一沉,倏忽閉了嘴,眼珠子往一邊轉過去,示意他,有人。
春曇泰然端起杯來,作勢吹了吹那早就涼透的茶。
修士的感官不同於常人,靈氣默默掃出去,輕易就捕捉到草叢裡那一絲異動。
是只四腳蛇,與草色完美融為一體,不遠有人,雖做中原人打扮,但身形枯瘦,頭髮略顯稀疏,因常年佩戴銀飾,手指與手腕都有明顯的曬痕。血蠱術煉久了人會更顯蒼老,春曇用他的外表減去四五歲,估摸他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
他與勞羅雙雙起身,離開了茶棚,不租車,徒步往城外走。
至人煙稀少處,尾隨的人終於沉不住氣,一聲骨哨,隱在暗處南夷戰士們行如山鬼,貓著腰不聲不響圍攏上來。
春曇輕輕摩挲著御龍劍柄,左右一望,約莫十多人,在城外這樣空曠的環境裡,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可對方卻沒著急動武,而是用南夷話問道:「勞羅,你身邊的,是蠱星麼?」
二人皆是一怔,對視了半晌,默契地保持著沉默。
當初,他們不單讓懸息在赤沼邊招搖過市,勞羅還吹響了只有蠱師才熟知的聯繫音,引蚺教人上了勾,自發在對岸試探、配合,與修士們鬥了個你死我活,形成了南夷人大舉來襲的假象。
他們計畫了完美的開端,成功利用南夷人調虎離山混入滄沄,如願以償復了仇,卻萬萬沒想到,還要活著面臨善後。
勞羅背井離鄉太久,這些面孔著實陌生,遂板著臉冷冰冰質問:「你們是誰?要做什麼?什麼蠱星?」
「勞羅,你不認得我了?」那一直盯梢他們的南夷人攔在他面前,「我是依格啊。當初大巫派你來尋黛初,你一走就是二十多年,傳言黛初被他們殺了,月孛也被那個滄沄搶走了,我們還以為你早就死了,中原人果然不可信!沒想到,你竟為我們找到了新蠱星,我們都看到了!赤沼邊,就是他,用月孛召出了懸息!」
勞羅仔細打量著眼前人,許久才認出:「依格?你,你老了……」
「你也是……」依格皺眉,伸手碰了碰他空蕩蕩的袖管,「是中原人幹的?」
勞羅一笑置之,寒暄到:「兄弟們都好?」
「不好。」依格皺眉,「你也知道,沒有蠱星坐鎮,大巫難以長久服眾,已經有長老生了二心,民心,也散了……不過,現在好了!」他狠狠一抽息,搓了一把鼻頭,「現在好了,你找到蠱星了。快說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若我沒看錯,這蠱星是男子?你在哪裡找到他的?中原嗎?為何不帶他回聖教,反而要私自行動?大巫很擔心,他叫我來策應你們,可我們還是來晚了一步。聽說,你們帶著懸息大鬧了滄沄?月孛呢?滄沄竟沒殺你們?」
勞羅抿了抿嘴,笑道:「什麼啊,你看錯了,哪有什麼蠱星,他就是個普通的中原人,當初救了我,月孛自然是被滄……」
「月孛在我這裡。」春曇驀地開口,直接用南夷話打斷他,「不在滄沄。」
勞羅猛地回過頭,詫異地看著他。
他略一沉吟,從肩上取下包袱,隔著一層錦布,彈指一敲,伴隨著幽幽紅光,咒文一明一滅,連勞羅在內,毫無防備的南夷戰士們瞬間被鈴音攫住,一個個呆若木雞,久久不能動,直到鈴音消散,他才將靈力收回。
「太好了,太好了!」依格熱淚盈眶,單膝跪地,執起他一隻手虔誠地親吻,除卻勞羅,他怕是在場唯一親眼見過月孛的人,「蠱星!我們又有希望了!」
年輕的戰士們紛紛回過神,撲通撲通跪了一地。
夜深人靜,勞羅在篝火中丟了顆催眠的香丸,藉口解手遠離了營地,春曇坐在上風處調息,不到一盞茶,耳邊就鼾聲震天。
「你為何要蹚這趟渾水!」勞羅繞著他,急得團團轉,「你到底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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