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抓著繩子,踩在納普的肩,費力地爬進血陣所在的平整洞窟,在陣前虔誠的三跪九叩後,他慢吞吞爬起身,脫下常年穿著的黑色長袍,露出瘦骨嶙峋的四肢,常年不見光,蒼白皴皺的皮膚上刺青的顏色依舊鮮艷。他將月孛提在手中,口中唱誦著春曇聽不懂的咒文,顫顫巍巍原地起舞,渾身沉甸甸的白銀和黃銅墜飾丁零噹啷響成一片,好似在回應這洞中如嚎哭的陰風。
不過幾步,他便體力不支,氣喘吁吁地扶著牆壁,轉過頭看著春曇,身後的納普一推,春曇不得不躍進洞中。
大巫蹣跚著靠近他,隨意在他手臂上找到一處傷口,用髒灰白的指甲猛一按,鮮血便順著手腕、五指徐徐流下,落到鈴身上,走過凹凸不平的符文。
殷紅色緩緩滲進去,整顆鈴鐺都散發出一層暗紅的光。
「開始吧。」大巫精疲力盡地笑了笑,「喚醒它,就像之前你做的那樣。你的心意足夠誠懇,足夠迫切,它便會回應你,成為你的……」他話音未落,那鈴鐺的光竟倏忽消失了。
「成為我萬劫不復的無間之境?」春曇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血依舊在流,可卻順著曼陀羅花瓣的五個尖一滴一滴落到地上。
「這,這是怎麼回事!」大巫愣了愣,這不可能,在這裡,這麼近,不論你願不願,月孛都會與血陣產生感應……」
「你做了什麼!」大巫猛一抬頭,用力撥動腰間的銀鈴,納普懷中那包裹嬰兒的麻布兜一抖,金瞳豎頸,勾牙上寒光一閃,將將停在孩子的頸前,幾乎要刺入他稚嫩的皮肉里去。
春曇無奈嘆了口氣,別開了眼,一動不動。
大巫忍不住激他:「你若再耍花招,我便殺光他們。」
「你就算殺光所有人也沒有任何用,造孽罷了。我不是蠱星。」春曇直視著他,一挑下巴,「你拿的這個,也不是月孛,是假的。」
「不可能,收起你的小心思吧。我曾經將它供奉神前多少年,又怎會感受不到它的力量。」
「有什麼不可能,這鈴鐺是我爹爹親手所作,鑄造之時,便融入了真品的一角。」春曇伸出血淋淋的手,肆無忌憚地用指尖摩挲過他並不認得的符文,「我爹爹還為此受了重傷,只為了能騙過你們。不信你去問問勞羅,他知道的,真正的月孛,鎮壓在滄沄。」
大巫那雙永遠半垂的眼皮終於一點一點掀起來了,渾濁的眼珠里透出不可置信地呆滯。
「這一切該結束了,大巫。」春曇平靜地看著他,「這彌瓦淵下,懸息陣里,千千萬萬枉死的冤魂,早就該得一個解脫。」
「不,不能結束……我們還沒殺回中原……」大巫面如死灰搖著頭,一把抓住他,不死心地將月孛往他的傷口上捅。
「修士們已經到了,他們傾盡全力也會毀掉這裡,你們擋不住的。」春曇一把扣住他脆弱如枯枝的小臂,從他手中,將那假月孛一點一點抽出,丟到一旁。
隨著月孛一起被抽走得,彷佛還有大巫的靈魂,一瞬間他只剩一把腐朽的骨癱坐在原地。
春曇緩緩站起,轉過身,居高臨下地看著納普:「中原的修士們早就來過這裡,山壁上有你們看不到的指引,若是不想那些年輕人白白送命,便不要負隅……」
他話沒說完,便被身後一陣毛骨悚然的笑聲打斷。
大巫不知何時,竟不聲不響站了起來,走到了血陣前。他解開腰間的麻布藥包,裡頭裝的竟也不是草藥,而是一隻小巧而古樸的紫褐色爐鼎,不過掌心大小,即使沒有靈力催動,即使隔著這麼遠的距離,春曇也能感受到其中蘊藏的深厚靈力。
大巫虔誠地捧起它:「連山爐,我們花了好久才找回它。」
春曇一驚,那是中原大名鼎鼎的仙器,三百年前不慎在大戰中遺失。據說,此爐中的玄妙陣法乃神農大帝親手所設,能化腐朽為神奇,煉凡草為仙丹。
大巫將掌心爐打開,傾倒出一顆血紅色的丹丸,來不及細想那是什麼,春曇本能飛身上前,伸手要奪,可依舊沒來得及阻止他猛地吞下那藥。
咕咚一聲,喉頭一滾,大巫如釋重負:「我可以死,外面所有人都可以死,十萬大山的人你們儘管殺。只要血陣不毀,戰神的執念便不會消失。」他咧了咧嘴,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呵,呵呵,呃——啊——」笑聲急轉直下,成為痛苦的哀嚎。
一瞬間,他渾身的青筋都鼓脹了起來,在他乾枯的皮膚下一跳一跳。
「你吃的是什麼……」春曇脊背發冷。
「你以為,沒有月孛,我們就任人宰割了麼?有了蠱星的血,有了懸息的毒,我便可以直接進入血陣,喚醒懸息——一個沒有主人,不受控制的懸息,誰都別想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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