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爹沒提別的事,雲崇青就知道今天他又白跑了一趟城東。目光掃過那一齊排滿滿當當的書架,其實他暫時真的不需拜師求學。外祖留下的有關科考的書,都有注釋見解。領悟透了,足夠通過院試。
成了秀才,他年歲也上了十四、五,到時可以遠行赴河囗省筠州府考東述學院。東述學院的山長,乃前國子監祭酒。
大雍為制衡氏族,極重科考。建國至今,所有打科舉邪念的,不是殺頭,就是全族流放。故只要他有真才實學,邵家不是阻礙。
就是爹娘有些想不通。
王氏送湯進來,見當家的在,喉間一哽,強忍下澀意,眼裡晃著晶瑩笑著嗔道:「你回來怎麼也不吱一聲?」把魚湯放於書案邊角,轉身去堂室里淘洗方巾,摁了摁眼角。
她青哥兒求個學怎就這麼難?
「這不是習慣了嗎?」雲禾呵呵笑起,顯得有些憨。看著妻子拿方巾進來,給青哥兒擦手,歪頭往外張望。
「芊姐兒呢?」
王氏回道:「領著春畫在裁布。」青哥兒讀書,要靜。四房裡走動的下人只三個婆子,兩個小丫鬟。除去管廚房的張嫂和夏花,院子、大門也要人管。芊姐兒身邊,就僅春畫伺候著,虧了閨女了。
「過幾天南邊有批布到,我再拿幾匹回來。你跟芊姐兒多裁幾身。」雲禾擦完書,撣了撣衣袖。
「依你。」
雲崇青見爹娘敘完話了,道:「既然爹回來了,那就一道吃飯吧。」端了湯往外。
「飯要吃,湯也要喝。」雲禾跟上,在經過妻子時,牽住她的手,隨兒子去堂屋。看著前方小小人兒腰背筆挺,他心裡慚愧。從前也是自個天真了,以為有邵家這層關係,青哥兒在三泉縣求學輕而易舉。現在,全明白了。
不怪老丈人生前總說他,當局者迷。雲禾輕吐口氣。
「這趟貨交完,下午鋪子裡該沒什麼事了。」王氏惦記著早上去合頌院請安時,聞到的藥味。
輕嗯一聲,雲禾回道:「是空下來了,等用完午飯,我去看看爹。」歲數上身了,受點寒,竟反反覆覆地發燒熱,半月不見好。
王氏點點頭:「在旁伺候兩天吧。有個兒子守著,也許爹能好得快些。」雲家爺們散在外走商,一年到頭少有閒著。可這麼些年過去了,銀錢沒少掙,只家還是沒能做大。
來到正屋,差廚房擺飯。一家四口也不用人伺候,圍著六棱桌不守規矩,一邊吃一邊聊。
「這回伯祖父去邵關府拜見,您說能見著太夫人嗎?」雲從芊掏了魚籽放到弟弟碗中,眼看向上位。
雲家守孝,三年沒敢挨邵家大宅,生怕衝撞了貴人。這回她伯祖父可是揣著大筆銀票去的,怎麼的也該見著眼真佛吧?再者,邵家大管事不是說太夫人看重雲家,才把院裡的如意下嫁?
下嫁……宰相門前六品官,指的是這般嗎?敢情雲家一竄的良民,還不如個賤籍婢女上得台面。
雲禾咽下嘴裡的飯:「不一定。」不是說太夫人不見,而是近日她老人家應會帶邵家的兩個嫡出姑娘上京。
「見與不見,於雲家都沒差別。」在雲崇青看來,不見還好些,不用跪。聽著如此平靜的童調兒,王氏忍不住露笑,夾了塊青菜送過去:「別只吃葷。」
「兒子吃的是魚。」
「魚也是葷的。」雲禾又給他來了一筷清炒蘿蔔絲。
瞅著弟弟苦大仇深地盯著碗裡的蘿蔔,雲從芊掩嘴大樂,還不住地催促:「快點吃…快點吃,香著呢。」
用完午飯,婆子撤了殘羹。等兩孩子回屋了,雲禾拉著妻子進了裡間,把掛在腰上的繡囊摘下,塞她手裡:「這趟山貨品相好,收時按的過去的老價,但帳上一斤我給抬了兩文。」
這樣的事,一年也就春夏氣候好的時候有。王氏取了囊中銀票,點了點一共一百九十兩:「連著前兩年的,湊一湊有一千兩。這銀子我不打算動,包括之後你拿回來的,都留著給芊姐兒壓箱底。」
雲禾也是如此想:「芊姐兒的事,咱們也得儘快拿主意。」
「我倒是想,但娘那呢?」王氏取了鑰匙,去到炕尾,打開紅木箱子,將銀票放了進去。
提到他娘,雲禾抬手摘了帽子,狠耙了耙頭,遲遲才回:「娘那有我。」大不了就把對付幾個兄弟那招術,使出來。
「有你這話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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